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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被南阳王派为国使前去与天朝使臣进行和亲之议前,他已暗自下定决心,他要将呼兰公主据为已有,而方法,则是出卖。他明白,只要他愿割下心中所不舍的那些,他便能拥有。而他要出卖的人,即是令他爱之入骨也恨之骨的殒星,呼兰公主芳心暗许的好友。

  他无法否认,会通敌卖国,有一部份是想报复拥有得比他多的殒星,因为那时的他不明白,他与殒星一同出生人此,以血护国、以躯防疆,他的付出是哪一点比殒星少?论容貌家世、战功威武,他是哪一点及不上殒星?为何殒星可轻而易举地登上将军之席,而他,却只能站在后头远望殒星的背影?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照着他的计划,他冷眼看着殒星一步步走入他设的陷阱,按计划,只要他为天朝皇帝拿下南阳城,再割下殒星这名护国大将的人头,那么,呼兰公主就会是属于他的。只是呼兰公主殉国的举动,却不在他的预期中,在痛彻心扉地目睹呼兰之死后,烧得正炽的怒火,令他无法克制地先杀了殂星,而后,再毁了南阳国投奔天朝的先帝。

  入天朝的这些年来,他的青云之路一直走得很平顺,在先帝病卧龙榻时,他与丞相震刚一同被封为顾命大臣,先帝驾崩后,他更是理所当然地高高站立在金銮殿上,扮演顾命大臣的角色掌管国计,并在新帝于天坛登基时,站在新帝的身后一同俯视天朝这片大好河山。

  如他所愿,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只是,这些都是换来的,在这些烟云荣华后,是用他和他人的血与泪换来的。

  这些年来,他夜夜渴望能梦见呼兰,却始终没梦过她一回;每当年年风儿吹起京兆的章台柳时,他会想念一望千里的黄沙大漠,想念沙丘在夕照下的陵线和暗影;偶尔听见来自异地的故乡乐音时,也会因庞大的思乡之情而偷偷涕下。年少时的他,不知道在拥有了想要的一切后,那无法遏止的思念,便注定要在往后的人生里密密填满了他的脑海,这代价,是他亲手换来的。

  “相爷。”魂萦梦牵的音律乍停,府内总管制式的音调沉沉地停在他的耳畔。

  翟庆慢条斯理地睁开眼,在侧耳聆听总管的报告后,扬手斥下身后的小妾和一室的歌姬乐女,站起身走至装点得一片大喜红灿,烛光莹莹的内室里。

  今夜,是他纳入第十七小妾之夜,他深吸了口气,强自按捺下胸口里那颗跳得飞快的心,命令内心局促不安的自己强坐在椅内静候。

  时间很缓慢的逝去,不过多久,在府内总管和媒婆的牵引下,他新纳的小妾被迎进布置好的新房内,引至榻上等侯他这名夫君来亲阅。

  外人退下后,房内显得很安静,隐约只能听见烛蕊烧灼的幽微声响,越是走近她,他的呼吸便越显急促,绕过花桌时,他省略了为新娘揭盖头的称铊,像被幽幽牵动的茫魂一样,被吸引至她的面前掀起她的盖头。

  一点一点的,她的容颜在红巾下逐渐显现,那是张绝艳的容颜,烟眉淡扫,眉心妆缀着一朵如豆大小,四瓣花瓣如心的红花,菱似的唇点了一抹嫣红,越是揭至后来,他喘息得更是急促,最后无法忍耐地一把掀开,让她的容颜在烛下尽现。

  “抬起头来。”

  一直闭目的新妾,缓缓掀起眼廉,仰起螓首看向她的夫君,翟庆忍不住一手掩住胸口,难以克制那股心激的恸意,不自觉中,他的眼中漫出泪光。

  是呼兰,呼兰又再世为人了!

  “呼兰……”以为自己又再度见着心爱的人,翟庆抖颤地伸出双手探向他。

  烛光下,静贴在震玉手腕间的短刀流光烁烁,她忽地发难,举刀往前狠狠一刺,先中他的肩头,再刺,继中他的腹间,但因力道轻,翟庆所受皆不过只是皮肉伤,眼见数刺不成,她银牙一咬,脱去了凤冠上前,一骨碌地再朝他刺去。

  没料到她手辣至此的翟庆,在痛意中连退了数步,随手拿起桌上的称铊使劲打落她手中的短刃,再擒住她的手腕,将它折至她的身后,在那同时,他也彻底梦醒。

  数日前,在她自投罗网找上门来时,原本他是想派人暗地里杀了她便罢了,可没想到,在近距离下看清了她那太酷似呼兰的容貌后,他的心动摇了。就在他动摇时,他清晰地听见,伏在地上的她说她不是为报仇而来,她是只想活命,盼他能留她一命,纳她为妾好能停止颠沛流离的亡命生涯,好能有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不是不明白她真正心意的翟庆,并不想戳破她的谎言,只因为,那张昼思夜念的容颜,是他这一生惟一真正爱过的人……

  他喘息地贴在她身后问:“你以为我会蠢得不知道你的居心?”

  “还我一家人的命来!”敌不过他力道的震玉,使尽了力气在他的怀中挣动。

  “相爷?”听见新房里有不寻常的动静,担心他安危的府内总管忍不住探门进来。

  翟庆怒眉一敛,“没事,出去。”

  “是。”

  “殒星在哪里?”他扭过她,将她反过身来使劲地掐紧她的两臂间。

  紧闭着唇的震玉,眼中闪过一丝流光,忽地有些明白曾在殒星身上所发生的遭遇。

  他用力摇撼,“说!”

  “我不认识这个人。”受痛的她扯出一笑,笑看着他脸上那份难掩的仓惶。

  “他不是人,他是……”以为她不知殒星真正身分的翟庆慌忙想解释。

  她好整以暇,“是什么?”

  因为她的镇定自若,一时冲动的翟庆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为何你那么害怕见到他?”她的双眼明明白白地反映着他的心虚。

  他用力一哼,“谁说我怕他?”

  “不怕他,那何需一提到他的名字就发抖?”震玉低首看了看他抖颤地握住她的双掌,“你欠了他什么?还是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落在他的手上?或者,他根本就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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