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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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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他还活着,而且他不但活着,甚至还做了敌国的丞相! 那个卖国贼…… “他的手……”隔邻的男子讷讷地伸手指向殒星握破水碗后那只遭破碗划破了几道口子的伤口,那伤口,正汩汩地流出血来,但那血色……却不是鲜红的。 黑色的血液滴落桌面时,殒星急站起身,在桌上留下数纹钱后,捉来桌旁的长刀,大跨步地朝外而去。 日正当空,行刑时刻已至。 围人如织的法场外,殒星混杂在人群中,想进到法场内寻找他思思念念多年,渴望能够亲手而刃的翟庆,但,人潮如海,几番推挤,他始终没法顺利地进到法场里,望着周遭乘兴而来,眼底写瞒兴奋之情的人们,他面无表情,只觉得这些渴望见着血腥场面的人们,比阴间里的鬼魅还要嗜血。 一抹白色的幽影滑过他的眼前,他不意一望,而后如遭雷殛地盯着那名身穿孝衣的女子。 是她! 是呼兰,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但,看清了后,才又发现,不是她。 失望淡淡地蒙上殒星眼眸,不久,又如黯然的火花悄悄地熄灭。 他都忘了,就连翟庆都变得那么苍老,时光怎可能放过其他人?廿年了,记忆中的呼兰公主也早已不存于世,如今,她可能身为人母儿孙满堂,或是早已死去投胎转世为人……她不可能在这儿的。 在他心中,呼兰公主永远都是人人搁在掌心中呵疼的女子,尊贵如娇兰的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优雅惑人,不似眼前这个披散着发身着一袭孝衣,脸上更不会出现惊慌急切的神情,这个女人,不是她,即使她们的长相是如此相似。 她来迟了。 一举一动都遭殒星看在眼底的震玉,浑然不觉地直往前行,努力在寸步难行的人群里挣扎前进,越是走,越是心急,因为行刑的鼓声已然擂起,这令她身上冷汗汇流成河。 聆听轰耳欲裂的刑鼓,一声敲得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摧人命,她更是心惊神骇地奋力推开站立在前头围观的人群,拼命想让自己挤进法场内去阻止这一切,然而就在凌迟着她心房的重重擂鼓声过后,是一片尖锐至耳鼓都会有如针扎般疼痛的静肃,人声止息了,就连风儿,似乎也不忍再度吹起。 到底,她还是慢了一步。 “斩!”主刑的翟庆扬手扔下斩立决的令牌,朝刑台上放声一喝。 刹那间,闪映着日辉的巨刀光影烁烁,刀影横空而过,刀风整齐地嘶划过静谧的法场,紧接着而来的,有颈骨断裂的清脆声、有血液嘶嘶飞窜的血啸声、有被捆绑的人犯在首级坠落后,躯体顿然逐一向前伏倒的闷钝声,以及,观刑人们震撼汹涌的鼓噪叫好声。 滴滴涓血,顺着锐利的刀锋凝滴滑落,自尸首上汨汨流出的液体血流成渠,艳红刺目的鲜血霎时淌遍了整座刑台,同时,也将震玉淹没在这片血海里。 “不——”望着刑台上身首异处的亲人们,震玉整个心都被撕裂了,她狂乱地朝天放声大喊,但她凄厉欲绝的呐喊声,却被观刑的人们,那一声声欢畅叫好的快意喊声给掩盖而过。 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地飘散,人人都因这场杀戳而染红了双目,脸上的神情异常兴奋,在人们饮血畅快之余,所谓的是非真相,委屈冤祸,无人理会,更无人有心去理清辩解此中来龙去脉,只因在这场以鲜血腥染而成法场中,种种拘束礼德都已被沉淀至黑暗里,他们只是参与血光狂宴的一员,他们只是想追求刺激贪得一份痛快的参与者。 相形之下,即使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力得都快将肺腑心肝都掏吼出来的震玉,她那心碎欲绝的惊叫,不过是沧海一栗,渺小微弱得……没有人能够听见。 不,还是有人听见了,只是他不是人,他是见了她一面后,就茫茫不知地紧紧尾随在她身后的殒星。 殒星张大了黑眸,出神地怔望着她那张痛不欲生的面容,她那份如遭烙印般的难言苦痛,仿佛骨血连心一般,深深地牵动他,漫天黑压压的幽幕忽地朝他罩了下来,一种令他害怕的感觉,震栗刺骨地扶摇而上,电光火石间,他那总是遗漏了许多记忆的空旷脑海,在那一刻,忽地渺渺晃过了许多人影。 男人的脸、女人的脸、孩童惊惧的脸、血泊中一双双因不甘而瞪大眼瞳、当高横划过天际的一道道白色身影……种种忆不明记不清的光景有如怒潮,穷凶恶极地一涌而至,那一张张压贴在他眼眶上的面孔,大军压境似的掏挖着他紧锁着的记忆之门,蛮横闯入他的眼里、心底,逼他去看、迫他去想…… 挂映在眼中数也数不清的面庞中,他认出了一人,他看见那张曾令他朝思暮念的娇容,他看见,一身雪白素衣的呼兰公主高站在城楼上,幽幽地调开了望向他的视线极目远方,而后,含恨地闭上双目,往下一跃…… “你不要死!”在殒星回过神来时,他已竭力嘶吼而出,伸手欲拦住眼前的幻象。 身旁周遭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殒星的异样,他们都皆全神贯注地将目光放在刑台上的景况上。就在那时,震玉趁着在刑场唯持秩序的官兵们忙于阻拦躁动的人群们,奋力自人群中脱逃出来,直往法场里头闯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震玉疯狂地冲向刑台,奋不顾身的脚步才止顿住,一颗带血的人头,滚落至她的脚边。 是二娘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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