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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小花她家的礼数一向很周到,可说是标准的有恩必谢,而你们在我住的这客栈期间又很照顾我,因此她说什么都得谢上你们一谢。”对于她这方面的习性,封浩是半点意见也没。

  满头大汗抹不完的左刚,急急忙忙地拉过他问。

  “那在她的必谢名单中,怎么会漏了东翁与兰言这二人?”关他这个无辜的捕头什么事啊?他没找封小子算账就很好了,他哪时照顾过这小子了?

  “首先,蔺言以医务繁忙拒绝了她外,还指名找你顶替。”封浩直接抖出他们被迫来此赴鸿门宴的内幕,“而东翁,则完全不在小花的感谢名单上。”

  “为什么东翁就没这福分?”丹心在听得绿了一张脸之余,觉得这回的闷亏实在是吃的太不公平了。

  封浩才不管那么多,“我哪知道?要问就去问她?”

  “臭小子,那是啥?”光看那一盘黄黄又绿绿的肥虫躺在盘里,倒尽了胃口的左刚,完全不敢想象他在吃了后将会有什么后果。

  “苗疆特产金树虫,据说有滋肾润肺的功效。”

  “这一盆呢?”丹心直指向那只能用大盆才能装得下的黑色汤品,怎么也想不出,那里头究竟是添了什么食材才能变成这种色泽。

  “五毒春鸡盅。”几乎可说是美食行家的封浩,一五一十地详尽介绍,“除了可美颜回春外,味道更是好得只有天上有,要好好惜福啊。”

  当在厨房里忙着的花楚,将最后一盘美味给端上桌时,左刚与丹心当下不约而同地缩躲到封浩的后头去避难。

  “这……这盘呢?”

  “活虫生吃。”封浩边说边指向一旁的小碗,“不过它的味道淡得就像水煮鸡,所以最好沾点旁边的酱料才有味道。”

  生平头一回看到蓝色酱料的某两人,不禁瞪直了眼,结结实实地发起呆来,眼前一片黑暗的他们,只觉得今儿个的日头落得……

  好早。

  封浩还以满心羡慕的口吻对他们说着:“这些可都是小花珍藏着,从不轻易亮出来的拿手好菜,就连我都没那运气能吃上几回呢。”

  饱受惊吓的左刚,害怕地频频往后退,含在他眼中的男儿泪,眼看就快四处乱弹。

  “我、我受之有愧呀……”他家的蔺言也未免太不顾夫妻间的情义了,她该不会是事先就知道会有什么菜端上桌,所以才故意派他来这代她受死吧?

  “封少……”丹心也一脸惨白得可以出门吓人,“我……我何德何能啊?”要是知道这事会不算在东翁头上,反而全部推给她的话,她早早就痛快一点下定决心告老还乡了。

  “你们就甭客气了。”事前就料到他们会有何反应的封浩,适时地伸出两掌一手拉住一个,就是不让他俩临阵逃脱。

  打死不肯就范的左刚,在隐忍许久后头一个发难。

  “我突然想起一扇门还有公事待办,往后这十天都不回来了!”不成不成,要是吃下了那桌,哪怕是蔺言的医术再好,他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了,恕不奉陪!

  “我好像也听到房客需要我的铃声了,我去去就来!”巴不得脚底抹油的丹心,才转身没走两步,就见封浩已退至厨房大门前堵住他们的去路,超他们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你们该不会是想辜负小花一片单纯的感谢之心吧?”想走?门都没有。

  “呃……”这么没天良?就不能稍微让他们得逞一下,放他们这些苦情的邻居一马?

  封浩微微侧首,万般邪恶地朝小管家一笑,头一个就拿她开刀。

  “丹心,你若不希望我从今日起开始处处找你麻烦,你最好是进去里头乖乖坐下。”他这人与步家侯爷一般,生平最是奉行的圭臬就是:只要能达成目的,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都可以不计较。

  丹心一个头两个大地问:“多大的麻烦?”

  “远比我要你大老远找来那些虫虫还要来得打的麻烦。”听鞑靼说,那些食材,还是丹心求遍了全吞月城的饭馆大厨,与所有远行边疆的旅队才张罗来的。

  听完了他的话后,不得不识时务的丹心,垂头丧气地走入席间第一个坐下。

  “左家小捕头,你还想讨好你家的妻子大人吧?”封浩再将两眼瞟向下一个目标,“我听蔺言说,她还满赏识小花这号全天下唯一一个崇拜者的,你要是敢不给小花面子,你就等着天字二号房夜夜都熄灯就寝吧。”

  永远都无法戒除惧黑弱点的左刚,在这等威胁下,也只能含悲带泪地踱向席间,乖乖坐在另一个受害者的身旁。

  当整整在厨房里忙了一早,总算把所有酬宴宾客的菜色都端上桌后,花楚满心欢喜地也入席坐至封浩的身旁,而后,以万般期待的目光,看向她心目中伟大的两位恩人。

  打心底就不想动箸的两位座上宾,在那一双饱含期盼的眼眸朝他们看过来时,内心饱受天人煎熬的他们,纵使再不愿,也都因她那副渴盼的模样,与一旁冷目四射的封浩,而不得不拿起筷子壮烈就义。

  犹在筷上左扭右动的活虫,在封浩面色不改地送进口中后,不得不跟进的丹心,紧屏住气息与闭上双眼,鼓起勇气效法地送进嘴里,满心只想吐出来的她,就连咀嚼也不敢,随即一骨碌地将它给吞下,而后她再扭头看向花楚,以满意无比的笑容朝她点头又点头以表谢意。

  打死都不肯生吃活虫,索性直接挑战辣炒金树虫的左刚,才送了一匙的小虫进口咬了没两下,即被那生平从未尝试过的苗疆第一奇辣给辣得泪眼汪汪,只差没自口中喷出一道烈焰。

  看完了他们既得勉强自个儿又想演好戏的反应,也知是强人所难的封浩,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总算是有点想自他的心海一昙打捞起一些他早八百年前就已不见的良心。

  “小花。”他在左刚辣咳得昏天暗地时,首先抢救其第一个受难者,“你的神明大人说过,左刚是标准的外强中干,且身子虚得完全不中用,所以在食与补这上头,他是绝不能沾半点辣。”反正心意都到了,就算他过关吧。

  “真、真的吗?”花楚慌张站起,好不自责地朝左刚声声道歉,“对不起,我事前并不知道……”

  封浩若无其事地拉她坐下,“放心,他死不了的。”

  “可是……”

  “捕头大人,你就先回去灭灭火吧。”封浩不情愿地朝左刚摆摆手,决定就此放生。

  获得特赦的左刚,两手掩着就快烧起来的嘴,直朝他俩用力点头,而后逃难似地火速冲出厨房大门,打算直奔义医馆去找蔺言拯救一下他就快烧起来的喉咙与肠胃。

  眼看左刚已脱身而走,面上虽是摆着微笑,但骨子里却是完全食不知味的丹心,在准备喝下花楚为她端来一碗盛满好料的汤品时,不着痕迹地瞥看向一旁的封浩,眼底写满了饶她一命的无声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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