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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既然她对老渔夫所钓之鱼这么捧场,明儿个在老渔夫登门送鱼时,他得去好好地商量一下才是。

  聆听着他一贯温柔的话语,计然眨了眨眼,试图眨去眼底不知是在何时蔓延着的薄薄泪雾,不想让他看出来的她,大口吃掉他为她夹来的菜后,再一把抄起碗筷,在他张大了眼眸时,顺着他的心愿,一口口地吃起他为她夹至盘里的菜色。

  “小然,你慢着点……别急别急,慢慢吃就成了……”很怕她吃太快太多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边拍着她的背边劝起她。

  看着他面上焦急担忧的神情,计然努力地咽下口中食之无味的饭菜后,恨不能再多吃点似地再向他讨碗汤。

  “小然,你……很饿吗?”陆余愣愣地瞧着她像是饿得慌的怪模样。

  “饿,很饿。”她用力点头,边把碗递给他,“再来一碗。”

  “好好,就再一碗汤……”顺她意的他,在碗里添了点热汤,拿给她之前还不忘先帮她吹凉。

  鸦雀无声的客栈里,在瞧遍了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一举一动后,人人早就忘了来此是为了什么。

  不想打扰他们的众人,也无意打断这个温馨的片刻,彼此会心一笑后,头一回不约而同地,在这座总是热闹得吵死人的客栈里,用了顿从不曾这么安静的晚饭。

  窝在柜台里,将他俩的种种全看在眼里后,两眼含笑的东翁,直在心里想着,陆家想要生个女娃儿的心愿,应当是指日可待了。

  “东翁,我听大黑说,近来陆少收账收得很勤快,事后也不想东想西了。”站在外头看得满心羡慕的鞑靼,凑到柜台边小声地向他报告。

  东翁也压低了音量,“因他、心情好吧。”打开住进四号房以来,他家小余就属这阵子最是开怀,性子也愈来愈像常人般正常。

  “说得也是……”大黑嫉妒地再看向那对小两口一眼,在发现丹心惨白着张脸,无声无息地自本馆里走出来后,有些不解地问:“丹心,你怎了?”

  “东翁,这是这个月按例要给你的。”双手奉上本馆的支出账本之后,面有愧色的丹心、随即脚底抹油速速转身逃命而去。

  不明所以的东翁,打开了账本,一一检阅起每号房的房客在吃住方面的花费,就在他看至了天字四号房的部分时,突觉自个儿很可能会早生华发的他,不禁哀怨地趴在柜台上,直想不通,为何在陆余成亲后,原本没啥支出的四号房,修缮费用会无原无由地突然节节高升。

  偏偏陆氏兄弟和布青云又严格地向他警告,绝不准他让小余住在不舒适、也不符合身份的地方,搞得他在付出大笔费用之余,还三不五时就要联络建商寻找贵得要人命的建材,而丹心和四号房的两位房客,又都不肯给他一个可让他死得瞑目的交代。

  探过头去看了那张吓死人不偿命的修缮清单一会儿后,鞑靼摇摇头,总觉得这家客栈能任众房客凌虐多年,而不喝西北风继续撑着屹立不摇,真可算得上是个奇迹。

  “东翁,你干脆倒店算了。”照丹心逃命的速度来看,她应当……还没把四号房里那口水井的事告诉东翁吧?

  东翁淡淡地问:“若我倒店后,那些家伙照样赖着我不走呢?”这小子以为他没想过吗?

  “……我再去外头多拉点生意就是了。”

  §第6章

  因钱庄近来较为空闲,难得镇日待在家中不出门工作的陆余,端坐在书房里批完案上的最后一本账册后,起身走至窗边推开窗扇,任满园的花香随风送入室内。当他身后又响起一阵轻微的细响时,他走至一旁的睡房里取来条薄被,再走回书房内、一手拦住睡在地板上,差点又滚着滚着,一路滚到门外去的计然,一手为她盖上。

  他伸手轻轻拨开她覆面的发丝,这两日来,因性喜拆房的天字三号房房客,又开始在夜半大展身手拆屋毁楼的缘故,计然一直没法睡好,因此白日里她都昏昏欲睡,尤其是在用完午饭后经窗外的暖风一吹,已睡惯地板的她,就毫无招架之力地直往地上躺去。

  送来点心的丹心,书房后不禁顿了顿,而后她一手指着原本还睡在书房正中央,此刻已经滚到墙角边的计然。

  “陆少,这是……”他们已经完全放弃睡在床铺上了吗?

  “她睡得正香。”习以为常的陆余,端起她送来的热茶,边说边揭盖吹凉茶汤。

  “小然喜欢这么睡?”怪不得前阵子他会向她要求,看看能否在他的书房和寝房的地上全都铺上地毯。

  “她最近都是这个样。”听她说近来她常吃得太撑,不动动她会很难过,所以他就由着她去了。

  丹心瞥他一眼,“这就是你们至今还没能洞房成功的原因?”

  冷不防被茶水呛着的陆余,在咳了好一阵后,冷静地更正。

  “是原因之一。”哪壶不开提哪壶?

  “辛苦你了,再多加把劲吧,大少和二少还在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呢。”陆家天天都派人来客栈里问她,何时才会有好消息,他要是手脚再不快点,她恐怕很难再替他找理由了。

  怎么多加把劲呀?有苦说不出的陆余,颇哀怨地抚着到现下不时还会隐隐作痛的胸口。

  关于房事这回事,倒不是他这人有多清心寡欲,只是,与其见小然为了生女一事紧张过日,夜夜毁床破地板,他还不如要她开心的笑,且他们才成亲多久?

  他陆家要个女娃儿,缓个三年五载也不迟,相信只要他夫妻俩相处久了、感情够浓厚了,那事还怕不能水到渠成?他有那个耐心等。

  只是这般等久了,他不得不说,其实他也日渐有些心急。因为,在这等看得到吃不着的景况下,当盼望与想象搅和在一起,于是渐渐地,等待遂成了期待,而期待,再进一步变成了……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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