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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她当初之所以会痛快地与他回来神宫,不光只是因为她的身分和责任,也不只是为了积欠他和众多神捕的情谊,她是为了,那个开启天下魂祸的主谋。

  今日人们在提及十三年前的魂祸之时,莫不感慨一会儿当年的死伤惨重,或是为那些死去的人献上一声叹息,将那些不忍再探的往事给轻轻放下了,大多数的人都觉得,如今天下之所以大定,各国安据于一方,大半的原因要归功于当年众国因魂祸之故。

  当年众小国为方寸国土,动不动就引兵相见,长年各国相互并吞残杀,导致了天下动乱不安。但经历过魂祸之后,众小国纷灭,而实力雄厚的大国也在经过鲜血的洗礼后浴火重生,国力与民心比以往更甚,并在十三年的努力经营之下,这才开创了如今天下安稳不再动乱的局面。

  可在他们赞许着世事福祸相依,魂祸所带来的也未必全只是死亡与权力,有谁想到当年那些死于魂祸战火下的百姓?

  谁会似她一般记得,她那为保护百姓而死在魂役手上的爹娘?谁来可怜可怜被一把大火烧死在牢中的奶娘?又有谁能体谅她这失根漂流于世的孤儿,这十三年来历经风霜的心情?

  叶慈抚上她微微抖颤的掌心,将它包拢在他的大掌之中,透过彼此的肌肤,他仿佛能透过她手中的温度,真实地去碰触到她那埋藏已久的伤痛。

  可沧海已成桑田,他无法替她分担她的折磨,他也不能替她痛。

  “其实不光只是他,我还恨着这世上所有为恶的魂役。”野风仰起螓首,望着枝头上被风带离了原处的飞花。

  “为何?”

  “自然是因他们也是刽子手。”

  叶慈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你也知道,魂役之所以为恶,大多是奉魂主之命而为。”

  “你可曾想过,魂役并非是对魂主百依百顺,而是会抗命的?”《阅魂录》之所以遗失在外,是因何?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谁能够全面控制谁,因灵魂与心,从不会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束缚的。叶慈震惊地喃喃,“司徒霜的身边就出了个魂役叛徒……”是啊,魂役就算抗命不从了又会怎样?难道魂主真能耐他如何?

  她轻声冷哼,“再者,魂役若有杀心,就算不用魂主吩咐他也改变不了他嗜杀的本质,而一心为善者,又怎会任由魂主予职予求,纵容魂主去涂炭生灵?”传说中魂纸束缚魂役的效用,是真的存在着没错,但却也不是全部,因她自小看过太多重新获得生命后,就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魂役,在他们心里,就只有他们的性命才是珍贵的,其他人等只是他们刀锋下可屠戮的牛羊。

  “宫主……”

  “我之所以那么努力的活到今日,是因为我的恨意必须找到一个出口,你懂吗?”她苍凉地笑着,在她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悄声落下。

  当生命中的挚爱,一个个都离她而去,其实要一个人孤独又勇敢的活下去,真的很难。

  为此,当年她在赵元广辞世之后,她给自己许下一个愿望。为了那死去的人们,若她有能力,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回《阅魂录》,也定要手刃司徒霜,她需要有一个理由,好让自己努力活下去。叶慈低叹地将她拥入怀中,她转身抱住他的宽背,任由她苦苦压抑了多年的泪水落在他的怀里,将他的衣裳染湿了一片。

  当殿外的日光已西移,哭够的野风不再啜泣,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叶慈仔细拭净她颊上残留的泪痕,然后俯身将温热的唇印上她的眉心、带着湿意的眼睫,再款款落至她的唇上轻轻吸吮。

  她茫然地眨着眼,“这是做什么?”

  “从了你。”

  “这么贴心?”虽然他能主动是很好,但他该不会是又开始逆来顺受那套了吧?

  “我是在争职。”有些急促的吐息滑过她的耳边。

  怕痒的她微缩着颈子,“争取什么?”

  “代替你失去的亲人,永远都陪着你。”

  转眼间,野风先前还堆在心坎上的伤愁,都似飞絮般被春风柔柔吹飞得老远,她瞬也不瞬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叶慈,浓浓的不舍盘据在他的眼底,可他的面上却带着她最爱看的笑颜。她抬手轻抚着他的面颊,“傻成这样,你也不容易……”

  “是你招惹我的,既是你开的头,就不许你后悔。”他闻言负气地低首咬在她的唇瓣上,一双手臂将她紧锁在怀中。

  “宫主、宫主,出大事了……”

  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奔入宫中,朔方在殿后找到他们,并见着他俩正亲昵的姿态时,他随即把话吞回腹里转身就走。

  “您俩慢忙,我这就告退。”

  野风清清嗓子,“回来。”

  顶着叶慈那似想杀人的目光,朔方硬着头皮把外头最新的传言告诉她。

  “青麟国旁的三个小国,都要派兵攻打云取宫?”建宫数百年来,不是一直都安安分分地当着邻居,并相安无事吗?他们怎会突然起了这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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