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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心有余悸的野风可没什么好心情。

  “我继承你家神宫了吗?”三更半夜不睡觉,还忤在房门口吓人,他都没别的事好做了吗?

  “大人。”他立即换了称呼,并在她绕过他往外走时紧跟在她身后,还边走边脱下自己身上厚实的长衫。

  “我年纪不大也没做过官。”野风摸黑走过大厅,正打算开门去隔壁柴房时,一袭温暖已拢住了她。

  “主子。”叶慈掏出怀中的火折子,一手举高为她照明,另一手则是替她把身上遮风长衫拢紧些。

  野风被冷醒的起床气与被吓着的不满,登时都在他体贴的举止下消减了大半。她索性带着他一道去了柴房,“我叫野风,你别开口闭口您呀您的,也别唤什么主子,我听不惯。叶慈顿了顿,不语地去了柴房替她拾了一蒌子的煤,而野风等了半天,在他都已带着她回主屋还点了火盆后,仍是等不到他出声喊她的名字。

  她也不强人所难,“算了,不为难你,随你叫吧。”

  “是,宫主。”在房里都因火盆而温暖起来时,野风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道位夜半不睡觉的神官大人,他可是拖了一大家子来寻她的,夜里天气冻成这样,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被冻着。

  “神捕他们呢?”一屋子冷清清的,也不知都消失到哪去了。

  闻言的叶慈,一脚跨出门槛,然后不语地将手往上一指。

  野风照着他的动作,也将半个身子探出房外,然后往上一看,接着她仿佛可以听见,自家这间老宅的哀号声。

  好家伙,居然把她家的房梁上头都睡满了?就算他们武功不弱还是神宫出身的高手,也不必这般彰显他们的存在感吧?

  “不会掉下来?”她死死瞠着房梁上,那票或坐或卧或躺,还频对她眨眼或挥手的神捕。

  “不会。”神宫内斗那么多年,能活下来的自是实力都不弱的,别说是根横梁,就是给他们根绳子也照睡不误。

  野风语气沉重地再问:“房子会不会垮?”那票家伙想怎么睡她不在意,但她家这间三十年的老房子可不一定能撵得住。

  “……有可能。”叶慈难得被噎了一下。

  “叫他们统统都挪地方睡去!”野风烦躁地一甩衣袖,转身就想回房,但又想了想,“书房和客房都可以挤挤,还有柴房里有柴有煤,叫他们自个儿看着办,不然冻着了我可不负责。”

  “是。”叶慈的唇边噙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为她的心软,也为她的在乎。

  命朔方和松尚去将一大票人给安顿好,叶慈在厨房的灶上烧了壶热水,提着产进房时,果然发现被他们吵得没睡意的野风,正坐在桌边伸出两手烘着火盆,一双眼出神地看着盆中时明时灭的炭火。“不知宫主你可考虑好了?”叶慈替她倒了杯热水奉至她的手心中,顺道也拉了张椅子坐在她的身边。

  手捧着热烘烘的杯子,一日之间,突然被重责大任加身的野风显得很茫然,她幽幽地问。

  “你肯定我是转世宫主?”

  “肯定。”他宁静平和的声音,就像是滑过夜色的风儿,“契约认定了就是你。”

  “什么契约?”她除了转世之外,难道身上还带着什么契约?

  “魂契。”他摊开右掌掌心,让她看清他掌心中那个生来就有的云形胎记,“神宫历届的宫主与神官,就是靠着神官与生俱来的魂契认出彼此的。”

  “白日里你会飞出去就是因为这个?”她好奇地伸手摸摸那个形状古朴的胎记,感觉碰触的指尖立即传来些许热意。

  “嗯。”

  野风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眸,在他专注的目光之下,先前她心中尚有的一点点想自欺欺人的想法,也都似春季的雪原,一点一滴的正在消蚀中。毕竟,人家都把证据送到了她的面前,姿态也低得不能再低了,她要再拒不承认或是抵赖下去,似乎也太过无请。

  她大大吐了口气,问得有些无奈,“你很急着要带我回云取宫,让我成为新一任宫主?”

  “非常急。”岂只是急切而已?这些年来她一人流落在外的这件事,一直都悬宕在他的心坎上,简直就要成了他的心魔。

  野风将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心底回忆半晌后,冷不防地问。

  “眼下我可有性命之忧?”她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有。”叶慈并不打算瞒她,“前任宫主之子司徒霜,率宫中祭司们欲窃占神宫,司徒霜一直很想杀了你取而代之。”她就知道……野风朝天翻了个白眼,在心底唾弃起自个儿的狗屎运,君不见,打她自小到大,天上掉下来的,通常都不会是什么七色彩衣或金元宝,却往往都会是避都避不掉的麻烦或倒霉事。

  “我讨厌麻烦,更讨厌复杂的事。”她沮丧地将下巴搁在桌面上,一想到她平安且无波的日子已将过去,接下来将可能会是腥风血雨陪伴她度过,她就有点后悔。“宫主……”叶慈紧张地看着她,深怕她会反悔,或是就这么打退堂鼓不承认她的身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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