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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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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她垂下眼帘,语气中充满了自责,“我太过分了。” 现下想来,在斐然带着她去黄金门之前,那段日子,可说是不堪回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性骤变,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种濒临失控的感觉,深深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在到了黄金门,听过几回那个黄金门大师兄所念诵的经文后,她的脑中像是流过一道淙淙清泉,先前的暴躁不安,像是消失在晨光下的露珠不见踪影,不知不觉间,她的情绪已和缓了下来,不再不受控制。她就似个刚醉酒醒来的人一般,也不知自个儿先前怎会那般不理性,并懊悔起先前种种的荒诞行径。 也亏得斐然能够忍受她的一言一行不与她计较,即使她每每都把他揍得连知书与达礼都看不下去,他也只是抱着她哄,从没还过一次手。哪怕他因此而伤痕累累,哪怕别人会嘲笑,他还是百般容忍着她,甚至不顾忌颜面地去向他人求教。 斐然小心地问:“现在恢复正常了?” “嗯。”她要是再那么疯魔般一回,她就回山叫师父大人把她永远关在观里算了。 “没事了就好……”总算放下心中大石的斐然深吁口气。 她迟疑地启口,“蓬莱他……跟我说了一些有关于你的事。” “什么事?” 她不答反问:“这些年来,你也一直都过得不好吗?” 蓬莱说,斐然他这个人,就是以报仇为人生大志,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不成家不立业,也不格外热衷什么,他甚至不似他的两位哥哥一般身上都有官职,他活得看似很自由自在,却也……漫无目的。 每个人在心中总是有着愿望的,就像她,即使住在道观中生活简单清净,但她还是有着小小的愿望……那就是有肉吃。 可是斐然没有。蓬莱说,斐然是个没有愿望的人,他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已对生活失去了动力。 斐然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低首看着那双剔透的眸子,他忽然有种没有办法直视她的感觉,于是他敷衍性地一语带过。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过日子而已,还不就是那样?”那个情报头子蓬莱,不好好教孩子,没事告诉她那些做什么? “那你告诉我,如今你的仇已经报完了,日后你有什么打算或目标?”尚善并没有忽略掉他回避的神态,她伸手扳过他的俊脸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人生还有什么目标? 斐然想不出来。 他记得在她打死杜衍仲之后,她也问过他类似的话。可是,也许是因他认为,当年在他们斐家所有人心上造成创伤的罪魁祸首,是他们的生父斐冽,其他人,就例如杜衍仲,充其量也就只是斐冽手中一个听从命令的卒子而已,因此哪怕那些人也两手沾血、再怎么让他们恨之入骨,可是所有罪恶的源头,却是斐冽。 所以他在杜衍仲死后,只有着淡淡的失落感,即使他当年再怎么想亲手为自己、也为斐净复仇,可,斐冽早就死在二哥斐枭的手上,而他,也早已失去了真正想要复仇的对象。他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追着杜衍仲不放,就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支撑着他把日子过下去的目标而已。 至于他过得好不好? 他……没有印象。 浑浑噩噩地度日、打发时间似地搜集着魂纸、四处打听有关于杜衍仲的消息……对他来说,日子也就只是这样了,没有所谓的好与不好,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所谓的方向。 所以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这个人人称羡、看似光风霁月的然公子,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而已。 尚善轻拍着他的面颊,“斐然?” 斐然拉下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以指轻轻摩挲着,细细品味着那份她独有的触感与温度。 清远老道士曾在某天睡不着的夜里,把他自床上挖起来对他开讲过。 “或许世上什么都会变,永远都只属于你的,就唯有你的魂役。她会一直陪着你,你生,她生、你死,她一道走。她的生死和命运一直都紧握在你的手中,她将会是你生命中永恒的不变。” 也许正如清远所说,天道会变、世情会变,人心更是善变,但唯一不会变的,就只有眼前这个时而凶暴、时而软心肠的姑娘,她将会陪着他一直走到尽头,不离不弃。 他倏地张开五指与她的紧紧交握,并将她拉至怀中拥着。 一想到在他怀中的她就是他的“不变”,斐然的心房便因此而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有你。” “啊?”她也算是目标? 斐然将唇贴在她的额际,“我已经找到你了不是吗?” 也许先前决定把一魂一魄给她,是出于他的愧疚与责任,可现下,他却觉得一直都像个飘荡游魂的他终于有了目标,那就是……好好养她、陪她、爱她,不管是不是出于什么责任。 只因为,他的小魂役,不但美丽得让他心动不已,还不管是变大或是变小,一举一动,都在在地牵引着他的心。 §第七章 “退朝!” 当高坐在位上的小皇帝斐蓝,迫不及待地宣布今日早朝已毕,跳下龙椅,三步作两步地跑下金阶,率领着同样也是心急不已的满朝文武大臣,一个劲地往外冲时,还站在殿上原地不动的,就只剩下了斐思年一人。 他将手中的笏板收进衣袖里,慢条斯理的步出朝殿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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