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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你看看。”段凌波一手指向床榻“都过这么久了,似印还是动也不动,就连眼睛也不睁开来!”

  云掠空用力拉他坐下,“指柔还未为她疗伤完毕,你就捺着性子再等一等。”

  “等?我还要等什么?”段凌波将指埋进浓密的黑发里,绝望地低喃,“等我心碎?”

  “姓段的!”云掠空因他心火都冒上来了,“我老婆那双可治百疾的玉手,可从未让任何一条性命从她的手上溜走过,你再敢低估看轻她,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段凌波紧闭着双眼。无论云掠空怎么安慰,他的耳里就是听不进只字片语,只能在心底拼命祈求似印能够攀过生命这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墙,再度睁开她那双柔媚似水的眼,好好的再着他一眼。

  “是谁伤了你的女人?”为了不让段凌波继续胡思乱想,云掠空干脆转移他的注意力。

  埋首在掌心里的段凌波,身子猛然一震,目露凶光地抬起头来。

  “司马拓拔……”那个老家伙杀他不成,就连连派人来杀似印两次,他若不去找他算这笔账,他段凌波这三个字就倒着写!

  云掠空愈看他的眼神愈觉得不对劲,“凌波?”糟了,他该不会是起错话题了吧?

  “掠空,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办,在我回来前,请你和风指柔代我好好看着似印。”段凌波一改前态,面无表情地立身站起,转首对云掠空交代。

  “你想去哪里?”云掠空警戒地在他移动脚步前先一步拦住他。

  “相国府。”

  云掠空立刻反对,“不行!”养有食客三千、人力众多且太子党的高官们全都聚集在那儿的相国府,哪是他一个人说闯就能闯的?

  段凌波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走至似印的身边,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你等我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云掠空看他与似印道别完后就义无反顾地迈向房门,才想要拦住他的脚步,段凌波却缓缓地将伏议剑拉剑出鞘。

  他将剑锋对准云掠空的颈项,“你要是敢拦我,可别怪我无情。”

  “你……”没想到他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的云掠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像只索命的狮子大步去找仇敌。

  “凌波!”云掠空跟在他的身后追出去,但在跨出门槛后,却被某人一掌拦住去路。

  云掠空讶异地看着来者,同时也对他的阻拦大惑不解。

  战尧修含笑地目送段凌波远去的背影,“让他去。”

  “什么?”

  “让他去闹。”战尧修微笑地抚着下颔,“我想看看那只狮子睡醒后,将会是什么模样。”

  依照着战尧修的命令,封贞观在观测完今晚天色的变化后,不动声色地命人在相国府的府邸内外四处,堆置好了许多易燃的干草柴枝。而后盖上漆黑的油布掩盖起来,然后再静静地坐在相国府的屋檐上。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在屋檐上簿待了大半天后,哒哒的马蹄声让等得快打磕睡的封贞观睁开眼,低首静看着那个疾驰如电的段凌波,在相国府的大门前猛地停下马势,拉紧疆绳让马匹扬站起前腿,仰天嘶啸长鸣。

  风生、云起,皎洁的月色顿时被急卷而来的黑云遁入黑暗里。

  急急从云端窜起的狂风,吹乱了段凌波的发,长长的发丝在他的脸上飞纵,他定定地轰立在马背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府邸的青铜大门。在相国府内所蒙养的食客、刺客、得力部属们纷纷点亮了灯火,准备出来察看外头嘶嘶的马鸣声时,段凌波手中的僵绳一扯,带着胯下的神驹直冲向青铜大门。

  甫开启大门的司马相国门人,在疾驰而来的马匹威胁下,纷纷闪避让出路来,忙提起长刀或剑御袭。

  段凌波自奔驰的马背上腾身跃起,任无主的马儿足下不停地继续往前冲,以蹄踩中了数名不及反应的来者,就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摆在那匹马儿身上时,段凌波定身落地,随即抽出伏议剑,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一步步往府内走去。

  “大事不好了……”躲在远处观看的封贞观,在看了段凌波怪异的模样后,忍不住为司马相国的人捏了把冷汗。

  封贞观头痛地抚着额,那个坚信若不杀人绝不轻易让伏议剑出鞘,出鞘就必定杀尽的老友,以他今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火气看来,他似乎是被司马相国的人给彻底惹毛了,不但大喇喇地就这样闯到人家的地盘上,还提着要人命的家伙登堂人室,完全把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的顾忌全都置之下理,一心就是要进去找人算账……

  要命,照这种情况,他怎么去帮那个人气上心头,杀起人来六亲不认的段凌波收拾后果?战尧修是嫌他的命太长吗?

  只管要找到司马拓拔清仇的段凌波,一踏入相国府内,也不管在他面前有多少从小就被教养成视死如归的刺客们,一径地直朝府里前进,见刀就挡、见敌便杀,眼中熊熊窜烧着火光,心底只记得似印在他面前垂死挣扎的模样,而眼前的一切他一概看不清,他只知道,迎刀向他者,便是敌。

  剑在手中,剑是人,人是剑。段凌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觉得神智很飘忽,毫无意识地挥剑劈砍,无法遏止自己胸口那将他焚毁殆尽的激愤,手中的伏议剑早已主动地接掌了他的理智,就像是被禁锢已久的雄狮,终于自剑鞘中被释放出来,回到了这个可以让它恣意驰骋的天地,将那个长久束缚住它的段凌波驱逐到最远处,由它来面对所有的血腥风雨。

  封贞观袖手旁观了好一阵子,仔细估算完司马相国大约有多少门人已经倒下后,终于自屋檐上站起,准备执行战尧修给他的第二道命令。

  他动作迅捷地跃下屋檐进入府内,首先就拔出腰际的龙吟剑,试图去镇压已然不能分辨是非来者的段凌波。

  龙吟剑一出鞘,嘶啸震天的龙吟声便立刻引起伏议剑的共呜,龙吟剑压倒性的气势令执剑的段凌波身子猛地一震,差点就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凌波。”以为自己已稍稍镇住段凌波的封贞观,边抵挡着砍杀而来的刺客们,边走向他。

  在段凌波的眼中,一切尽是浮光掠影,在他的耳里,所有的声音都模模糊糊、杂沓紊乱,就像是急卷的狂风在他耳边呼啸着,任何事物都是那么地无法辨识。

  封贞观一把拉往那个已经杀红眼的段凌波,“住手,已经够了!”

  段凌波极为缓慢地回过头来,以森怵的眼眸锁住他。

  封贞观被他的怪模怪样吓了一跳,“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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