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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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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王并不知道未央的千肠百转,只是默然地估算着时间。 他起身看了外头的情势一会儿,转首对战尧修交代,“尧修,未央该带军出阵了,把生门和死门的位置告诉她。” 战尧修的心头猛然一震,目光紧紧缠绕在面色如雪的未央身上,心中有千万个不愿见她步入八阵图内,就怕她会在一离开他的面前后,又像以往一样,消失无踪。 他还记得,五百年前,她也是死在这么一个阴雨的日子里…… “尧修。”亮王丝毫不理会他内心里的挣扎,对他眯细了一双眼眸,以有若无地警告着他。 战尧修在亮王的声音里不甘地拉回心神,他神情凝重地走至桌案前取来一张羊皮,以调制过的松墨在上头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的方位,写下密密麻麻的行进步法、出阵入阵的时辰后,再扬手招来未央。 “背牢这里头的步法,照着这步法带军入阵出阵。”他将羊皮交至她的掌心里,谨慎的看着她的眼眸,“记住,一步也不能走错,而且一定要准时出阵。” “好。”未央看他一脸难得的慎重,也强振起精神来,她在接过羊皮后想离开,却发现他依旧紧握着她不肯松手。 透过他的大掌,隐隐的颤抖传抵至她的心头,她不禁担心的望着他显得忍抑的表情。“怎么了?”他在……发抖? 战尧修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我……” 亮王无声无息地介入他们两人之间,拉开战尧修不愿放的双手,笑意满面地带开她,“未央,接下来看你的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未央看着亮王眼底的期待,自信十足地向他保证。 亮王轻轻推送着她走向帐外,“那就好。去吧。” 眼看着未央一步步走离他的视线:心底泛着无穷无尽挣扎的战尧修忍不住叫住她就快离开的身影。 “未央!” 走至帐门的未央缓缓地回过头来,头一次看见在战尧修的脸庞上,竟有着如此害怕的神情。 亮王一手紧按住战尧修的肩头,镇压下心思躁乱的他,而后对未央挥挥手,“没事,你去吧。” 但战尧修的那副模样却让未央的心房笼罩上阵阵心疼,她很想抛下亮王的指示待在战尧修的身边,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亮王不容质疑的眼神又让她不得不转身出帐,准备点兵出营。 亮王在未央的身影远去时没好气的拍着战尧修的肩头。 “好歹我也调教了她十八年,你就算是对她没有信心,至少也该对我有点信心。”未央可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哪会让她去做她办不到的事?这小子干嘛紧张成这样? 战尧修无言地望着未央消失在大雨中的身影,感觉她就像是又走进了往事里,而他又是无法及时将她拉回来,只能任她随命运摆布,再度在风雨中凋零。 “别想那么多。这场雨,它绝对和以前的那一场不同。”亮王随他一块儿看向外头不断落下的雨水,轻声地安抚着他,“她很快就会凯旋归来,你就安心的跟我在这里等一等。” 率领着亮王旗下精锐的未央,身披艳红的战甲静立在狂风暴雨强袭的洛桑原地外,将战尧修交给她的皮卷绘制成无数份,一一分发至所有下属手中,殷殷叮嘱他们务必得照着上头的指示入阵杀敌擒敌,并且得在时限之内及时出阵。 就当全军整军待发之际,洛桑原地内的风雨也有稍缓的迹象,未央立即把握住入阵的时机,将大军兵分两路迅即带军入阵,并在进阵后如她所料的,立即遇上了在阵内四处寻觅生路的太子党及啸王党的残余人马。 滂沱大雨中,大地万物显得那么地不真实,飕飕的风声,吹散了阵中所有的呼喊攻掠声,密密的雨丝,将争战所有的原罪掩藏在模糊不清的雨廉立,将暴露出来的野心都关锁在这小小的天地立。举目四望周遭正在发生的一切,未央仍是觉得疑幻似真,雨滴叮叮咚咚敲打在她手中的女娲剑上,清脆的回声像是阵阵遥远的呼唤。 缕缕的思绪钻进她悠晃不定的脑海里,令她朦胧的忆起她似乎曾见过这么样的一个雨日,在那个雨口里,她似乎曾听过许多似眼前这些兵刃交错的声响、曾见过数张熟识的面孔……不知为何,战尧修的脸庞清楚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但在他的眼眸里,却有着泪…… 心绪无端端紊乱错杂的未央忍不住甩甩头,试着将全副心神放在眼前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的战事上。她动作俐落地擒下许多投效于太子座下的朝中武将,分别将这些早就因迷途在阵里又冷又累的降犯,交给身后的属下带出阵外,打算在追获完最后一批仍不肯束手就擒的顽强分子后,就照着战尧修的指示在预定的时辰内出阵。 风势忽地变大,吹散了地长长的发丝,她呻手拭去眼睫间的雨水,正欲拨开附在她额上的发时,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潜伏在雨中凝望着她。未央眯钿了眼眸定看,赫然发现阵中居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漏网之鱼。 “司马相国?”未央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都只隐身于幕后的司马拓拔,居然会亲自领兵来到战场上。 “果然又是你……”年过半百的司马拓拔,声调出奇的沙哑低沉,他瞠大了两眼,拖着曳地的长刀步步朝她行来。 未央防备地揪握住女娲剑,对他的话感到有些突兀,一点也不明白他何以出此言,更不晓得他眼底深藏的忿意又是从何而来? “这八阵图……司马拓拔音调颤颤地说着,“是战尧修所打开的?” 未央不禁细蹙着眉,对他的话深感纳闷。 “是又怎么样?”八阵图打开时,在场的人也只有亮王的手下而已,他是怎么知道八阵图是由战尧修所开启的? “这次……你又想来帮助他?”司马拓拔眼底泛着怒红的血丝,僵硬地直视着她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未央彼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什么?” “五百年前你为他而死,五百年后你还是爱着他?” “姓司马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愈说她愈听不懂了,这个她在朝中没打过几次照面的老人,对她说出些奇怪的话就算了,为何他还要用那种若有深仇大恨的神情瞪她? “为什么……”司马拓拔的双手止不住地开始打颤,控诉又心痛地自口中迸出话,“为什么你就是非他不可?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允许的,为何你总是为了他而与我刀剑相向?” 呼啸在她耳边的风声,揉混了他憎忿的声音,恍恍地吹进未央的耳底,一种静到极点的声音忽地占据住她所有的听觉,在她眼前缓缓地撩起她忆不清的片段浮光掠影,像潮水般地朝她淹过来,她的神志不觉变得有些恍惚,而她的背后也变得有些灼烫…… 战尧修在月下对她说故事的身影忽地跃进她的脑海里,令她想起了那个曾让她心痛难宁的故事,只是她不懂,为何在她一接近这个司马相国时,那个故事的内容,在她的脑海里就格外的清晰。 “你说的他……是谁?”无法克制的心慌震颤地爬上她的心头,而战尧修的身影更是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不去。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伯约,”未央蓦然一怔,“五百年前的那个伯约?”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个故事? “五百年来夺我所爱的姜维!”司马拓拔不遗余力地嘶喊着那个世世都得到她所爱的世仇。 “谁又是姜维?”逐渐成形的真相在未央的心中悄悄聚拢,但她却情愿不去相信那个故事会是真的。 “战尧修!” 未央的脑海霎时一片空白,“战尧修?” “为什么你世世都爱着他?为什么十世过后你还是不肯回顾我一眼?”司马拓拔奋力地拍打着胸口,声声凄厉地问向她,“都已经过了五百年,而他也不再是初时的姜维了,为何你还是只心醉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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