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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有信,是令姐寄的。”他将信递给她,看她把信拆开后,便眉心深锁的模样,“信上说些什么?”

  “信上说,有位她的朋友,近日可能将会来访——”

  震天价响的拍门声,在下一刻自大门处响起,令厅中的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门的方向。

  没这么快吧?这信前脚才刚到,客人后脚就到了?

  这回前去应门的,也还是沭策。

  他方打开大门门扇,就见眼熟的某人,面上写满了惊喜地朝他扑来。

  “表舅公——”

  不待他飞扑上来,沐策当机立断地将门扇两手一合,直接赏了来者一记闭门羹。

  “谁来了?”苏默走至他的身后,对外头没完没了的拍门声颇纳闷的问。

  “走错的。”

  山顶上也就这么一户人家,这能走错?苏默不相信地瞧着他难得一见的大黑脸。

  “表舅公,您开开门啊!”

  苏默惊奇地问:“你家还有亲戚?”

  “……远亲。”他不情愿地别过脸。

  “不都被诛九族了?”难道朝廷有漏网之鱼?

  “远在九族之外的远亲,远得早已离了谱。”他扭头对外头喊道:“别拍门了!”若是被拍坏了,要修的人可是身为长工的他。

  “表舅公……”门外之人开始呜呜咽咽,不一会儿,壮烈的哭声已自外头传来。

  沐策压根就不想理会外头的那名远亲,他只是拍拍苏默的肩头要她放心。

  “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他进来的。”不都说她挺怕外人的?那这客能不见就不见吧。

  “可他似乎哭得挺可怜的……”苏默眼中却难得盛满了同情,“你真不让他进来?”听听,这哭得有多惨啊,怕是五子哭墓都比不上。

  他有些犹豫,“可以吗?”

  “既是你认识的人,应该可以。”她想了一会儿,先是躲到花婶的背后,再点头催他去开门。

  大门一开,蹲坐在地上泪眼汪汪的项南,随即一骨碌地冲上前抱住沐策的大腿,开始了另一波惊天动地的哭嚎。

  “表舅公,孙儿找得您好苦啊……”他死命地把眼泪往沐策的腿上擦,“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孙儿还以为您死了,这辈子再也不能孝顺您了……”

  沐策僵着一张俊脸,“放开我。”

  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某三人呆愣愣地张大眼,瞧着一名身着华服看似三十来岁的男子,大清早的,就这么抱着他们家的长工,哭得声泪俱下好不摧心……

  “等会儿。”苏默一头雾水地白花婶的身后走出来,“你是他的……表舅公?”瞧瞧他俩的年纪,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呀?

  “事情就是如此。”沐策只想扯开脚上的八爪章鱼,“别再拿我的衣裳抹泪了!”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花叔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沐策身在此处的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问他。”他也很想知道这家伙何时变得这么本事了。

  尽情发泄过一通后,项南总算是觉得这三年多来闷堵得很的胸臆,终于不再那般难受了,他松手放开不是很开心的沐策,在拭净了脸上的泪渍后,注意到了苏默那张与苏二娘有些种似的脸,登时他又开始激动了起来。

  他音调颤颤的,“您……您就是苏三姑娘吧?”

  “嗯。”苏默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眼底又泛起的泪光。

  “在下项南,与云京苏二娘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回多亏她仗义告知消息,我才能找到我家表舅公,今日我就在这代我全族给您磕头,多谢您的救命大恩了!”项南起身上前一步,然后衣袍一撩,两脚就直直朝她跪下,接着额际便往地上一磕。

  她连忙伸手想阻止,“别,我受不起……”

  “起来,你别吓着她。”沭策一手将他给拎起推远些,再转过脸柔声对苏默说着,“先进屋去吧。”

  进到厅里后,沐策先是回房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而后踱回厅里慢悠悠地喝起茶来,也不管那位客人还规规矩矩地站在厅门边等候着他的发落。

  半晌,他终于殷口。

  “兔崽子。”

  “孙儿在!”项南小跑步地来到他的面前,将身子站得直挺挺的。

  “咳咳……”在场的某三人,不小心集体被茶水呛了一下。

  这两人……都不觉他俩的年纪与辈分诡异得过头了些吗?亏得他们两人面上都是一派的理所当然,还一来一往得都挺顺溜的。

  “兔崽子?”苏默开始觉得天下无奇不有了。

  “他属兔。”沭策随口解释,再将目光瞥向远房的孙儿辈,“说吧,你家的店是不是快倒了?”

  项南愁苦着一张脸,愈想愈觉得心酸。

  “要是能倒就好了……”他多么希望他家生意的扩张速度能节制些啊,可打从七年前经历过某人的大力整顿,并预先做了十年规划后,他家那些商行的势力,就开始了无止境的壮大。

  沐策朗眉一挑,“你家老太爷把刀架到你脖子上逼你接手了?”

  “我都说过我只想舞文弄墨,不想再打算盘了……”他又是说得好不委屈,还悲从中来地拉着袖子擦擦眼角的泪水。

  沐策压根就不同情他,“你家老太爷既说了下一任当家的是你,那位置就是你的。”

  “但您明明就比我还适合——”

  “我说过我不想掺和你家之事。”他一口气打断项南接下来想说出口的那些,不想在数年后又被同样的问题给缠上。

  项南还想说些什么好改变他的心意,“表舅公,您……”

  “话都说完了?”沐策决定这一回就来个速战速决,“既是说完那你也可以回去了。”还是早早把这名不远之客给送出门较妥当。

  “我能不能在这住下?”他大老远跑来这儿,连茶水都还没喝上一口,这就赶人?不行,依沐策的性子来看,谁知道下回他还有没有这好运道能再踏进这宅子里来?

  沭策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而后自作主张做出不留客的决定……

  “这儿不供借宿。”

  他笑眯眯的,“我与表舅公一室即可。”

  沐策再说得明白点,“府里不供‘外人’住宿。”

  “那表舅公您是……”项南不明所以地指着同样也不是这家人的他。

  “我是府里长工。”

  “……长工?”项南一脸活像是刚刚被雷劈过的表情。

  他又下令逐客,“知道了就快下山。”

  面皮甚厚的项南,转身又是一个雁落平沙式的悲情跪姿,两手熟练地再次抓紧他的裤管。

  “表舅公,您别这么狠心……”

  花婶在他俩一人撇过头去看也不看,一人跪在地上不要脸面地耍起赖皮时,忍不住插了句话进来。

  “真不让他住下来?”好歹这名来客是他许久不见的远亲,又奔波千里的,这样似乎太不近人情了。

  沐策坚决地摇首,“真不让。”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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