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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那是我死前所听到最后的声音,所以印象才会那么深刻。”卫达夫一步步地逼近他,直到高仲苑被逼退到墙角无处可退。

  “你听错了,你一定是听错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高仲苑一径地否认,他不能相信这种事。

  “你当天也说过,这幅画像谁?”卫达夫指着墙上李湘的画像问他。

  “澄湘,她像澄湘。”高仲苑认为这和他说的事没有关联,情绪和缓了一点。

  “澄湘怕水,为什么怕?”卫达夫拿起衣服,边穿边问。

  “天生的,每个人都会有弱点,正常,正常。”高仲苑直觉地道,像他,就怕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紫阳公主是怎么死的?”卫达夫望着李湘的画像,语带疼惜的问。

  “投水自尽。”

  “她死在水里,所以澄湘怕水。”所以她才会那么怕水,因为她死在水里,抱着已死的他。

  “紫阳公主是紫阳公主,澄湘是澄湘,她们根本就不相干,你幻想过度,把她们对号入座了。”高仲苑搞清楚他在说什么了,他以为澄湘是李湘?

  卫达夫转过头来,眼光犀利。“我听见刀声,她听见水声,那都是我们死前听到最后的声音。”

  “澄湘这么说的吗?”高仲苑的信心被他的眼神动摇了。

  “不,她不肯承认。”这是让他最难过的一点,比叫他死还痛苦。好不容易等到了今生,她却有意将他们的感情埋葬。

  “那……那就是了,这些都是你的幻想。”太多的巧合会让不可能的事情成真,高仲苑安慰着自己,这是达夫的幻想。

  “你用脑袋想一想,想我和澄湘的名字与一千多年前那一对做不成鸳鸯的情人有什么关联?”卫达夫所有的记忆不是幻想,他再提出一项证据。

  “李湘……伊澄湘,卫风……卫达夫?你们的名字……你们的名字都有一个字相同。”高仲苑惊骇不已。一个是姓相同,一个是字相同,又是一个巧合,但怎么……

  怎么会这么巧?

  “你明白了吗?”卫达夫走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

  “明白什么?”他该明白什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还是这些古怪的巧合?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选陕西那块地建厂了吧?”

  “为……什么?”高仲苑深知卫达夫做生意的手腕向来灵活,只有这一次,他破天荒的不经大脑思考,偏偏去选一块没有人看好的土地。

  “因为我们在那里,我们的前世在呼唤我们。”卫达夫泛着哀伤的笑容揭晓谜底,那一声声回荡在空气间的叹息,是来自他们前世遥远的呼唤。

  “你是说……你和澄湘是……”高仲苑完全明白了,同情和感伤的情绪将他淹没。

  他们怎么会是千年前相互深爱又惨遭拆散的情人?那么残忍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卫达夫点点头,不说话。

  “不可能,达夫,不可能的……”高仲苑说不下去,悲伤地摇晃着他。

  “是的,我是卫风。”

  第六章

  烧热的桐油阻绝了空气,他的血流不出来,只能被疼痛慢慢折磨,直到气绝。腥红的血无边无际地蔓延,紫阳殿倾覆在深沉血泊里,而后,琉璃灯焰跳跃,她看见他被斩断的躯体……

  伊澄湘尖声大喊。

  伊澄湘的室友项翊燕,在深夜被她的声音惊醒,冲进她的房间,开灯后紧张地问:

  “澄湘?发生什么事?”

  “卫风……我害死他……我害死了他。”伊澄湘额际遍布汗水,脸色苍白,抖瑟地捉紧床单。

  “没头没脑的,你在说什么?”项翊燕被她的惊叫吓出一身汗,神魂甫定地坐在床边问她。伊澄湘尚未完全清醒,她惊跳起身,双手不停地在床上拍摸着。

  “澄湘,你在做什么?”项翊燕按住她的身子,感觉到她的颤抖,也觉得她的身子好冷。

  “水,好多水。”冷凉的池水围绕在她的身边,她好害怕。她要离开那潭池水,她要上岸。

  “床上干干的,哪有什么水?”项翊燕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拭去她额上的汗水。

  伊澄湘看了四周一会儿,喃喃地自我安慰着:“对,我活着,他也活着,我没有害死他。”

  “你说你害死了谁?”项翊燕发现她眼中有泪,隐隐觉得不对。

  “卫风,他死了。”伊澄湘两手环抱着自己,细声地哭泣。

  “谁是卫风?”项翊燕从没听她说过这个陌生的人名,对她的眼泪感到愕然,也感到费解。

  “我的情人。”她的情人,她的伤口,教她不能不爱又不能去爱的人,那个让她夜夜惊醒的男人。

  “情人?怎么没听你说过?”项翊燕讶然地张大嘴。澄湘向来独来独往、抗拒爱情,何时有了情人?

  “他是我在唐朝的情人。”伊澄湘首次对外人坦诚那段她不愿承认的记忆。

  “唐朝的情人?”项翊燕听得一头雾水。

  “他被父皇判处腰斩……我身为公主,却连一份爱情也保不住,我枉为臣子,枉为情人。”眼泪不断滑落面颊,伊澄湘总是在梦里频频回首,无助地看着过去一幕幕重演,一次又一次地,她被迫要割舍爱情和亲情,在凝碧池里灭顶。

  “澄湘,你从大陆回来后就一直作恶梦,刚才只是在作梦,你再睡一会儿,睡醒了,你就会把梦忘了……”项翊燕试着劝慰,话说一半却停住,因为伊澄湘哭得那样的哀伤、真实,不像是作梦。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但我逃到梦里,他还是追来,我逃不掉,翊燕,他追来了,我逃不掉。”白日,他像抹影子跟随在她的身后,让她心绪难宁,无法思考、无法上班。夜里,他还要追她追到梦里,任她再怎么躲避也是枉然。

  “别怕。”项翊燕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搂着她问:“你刚才说什么父皇?”

  “我的父皇,唐德宗,他是我前世的父亲,他杀害了我的情人。”那个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要拆散他们的父皇,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父皇,也是她恶梦里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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