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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独孤冉?”她愣了愣。

  “他已经想好万全的法子了,咱们只要配合着去做便成。”辛无疚十分满意主动找上他的独孤冉所提出的这个提议。“除去了怀炽后,也算是我在投奔西内时赠给西内的一份见面礼。”一举两得,不但可以铲除政敌,也正好可藉机一报私仇,而他也相信,如此一来,西内一定会敞开怀抱接受他。

  “你要加入西内?”她根本就没想过他已经改投明主了。

  “我不得不,东内已无我立足之地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精明地看向她,“现在我就像是墙头草,只要风儿往哪吹,我就愿往哪边倒,只要能爬回我原有的地位,加入哪一内都无所谓。”东内是个现实的世界,只要被打倒或是已无用处,他们便毫不留情地逐走门下之人,即使是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他们也丝毫不惦念。

  “可是独孤冉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怎可能会有人愿意在这当口拉失势的朝臣一把?

  “他对媞邑有意。”辛无疚干脆对她托出实话。

  “什么?”

  他几乎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独孤冉说,若事情成了,他不介意媞邑曾为他人之妻,他愿娶媞邑过门。”

  在独弧冉找上他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作梦也没想到,独孤冉对媞邑的追逐之心,并没有因媞邑出了阁而有所改变,相反地,独孤冉还有心想将他女儿抢回来,并答应在事成之后,定会将媞邑扶上国舅夫人之位,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好良机,他若是不紧紧捉住,岂不可惜?

  辛夫人不安地咬着食指,“但媞邑她……”想当初媞邑是那么坚持要嫁怀炽,即使怀炽与辛无疚反目成仇,她也还是站在怀炽那一边,以她的性子来看,她怎可能放弃自己最初的情爱改嫁他人?

  辛无疚倒不觉得这有何问题,“她怎么样?”

  “她肯吗?”说来说去,这只是他们这些人单方面的想法而已,就不知媞邑那个正主儿,愿不愿改嫁。

  “夫死之后,她还能从谁呢?她当然会回来找我这个爹。”他根本就不在乎,“到时就由我作主,就算她不肯,也由不得她。”

  “那就好。”辛夫人放心地吁口气,“独孤冉打算何时动手?”

  “明日。”

  那就好?他们怎能这么自私?

  紧屏着气息站在门廊上的润儿,两手紧握着提篮不停地颤抖着。

  今日她会来此,是依照怀炽的吩咐,在不惊动南内任何人及政敌的情况下,过来看看辛氏夫妻对新官衔、新环境适应得如何,也顺道帮媞邑送点东西过来,并代媞邑来向两老请安,结果,人,她尚未见到,但她的双耳却听见了这出人意表的事……

  润儿无声地挪动脚步,在自己被发现前,先一步自太尉府后门离开,而在一离开府邸范围并确定无人发觉后,她便再也无法掩饰自己踱得又重又急的步伐。

  他们比怀炽更无心。

  一直都保持着旁观者的身分,默默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润儿,初时所无法理解的,是把自己分割成两面人,人前待敌和人后待妻截然不同的怀炽,她无法认同这种双面者,总觉得能把心分成两半的人,定是很无心。可是到后来,她又从隐隐约约中看出怀炽的真心,到亲眼见怀炽将心捧来媞邑的面前,就连一旁的她,都不是不感动的。纵使怀炽曾经错过,可是怀炽把公与私分得很开,他并没有欺骗过媞邑,也没利用过媞邑的身分。

  但辛氏夫妻却不同,虽然她可以理解何谓狗急跳墙,何谓怀恨在心,可是在怀炽的阴影下,他们并不是一无所有,怀炽还因媞邑而为他们留了条生路,他们即便是不知恩仍怀恨,也要感谢对手的手下留情,但他们竟要以自己的女儿来交换日后的虚华。

  在无心之外,他们更是贪心,是权势的欲望蒙蔽了他们的眼,所以,他们才连自己嫡亲的女儿也看不见。

  其实,能够获得圣上恩召登上东相,对他们这种草芥出身的平民来说,本就是太过攀上枝头享浮华,虚美得太如一场梦境,而好景不常、或是遭逢政敌打压,这是在朝野这种适者生存的环境中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看得淡、看得开,始终放不了一旦沾上了就会上瘾的权?

  走在道上,烈日毫不保留地炙烫着她,像要将她这沧海中微小的一颗不起眼的粟栗融化掉似的,可是她没有因此慢下脚步,反而愈走愈急。

  这一次,她不能再当个不出声、或是把话说一半的旁观者,为了一再遭受自己最亲亲人背叛的媞邑,她不能再沉默。

  当润儿回到府里时天已经黑了,而偌大的雅王府也一反沉静的常态,府内灯影幢幢、人影四处穿梭,无论是府里的仆役还是怀炽门下的客邑们,皆为了明日圣上亲召怀炽入朝的事正忙碌着,而怀炽也与冷天海关在书房里想着该用什么藉口,来让他这阵子不上朝的理由能够合理化,并该怎么再向圣上多延几日的假,好能留在府里继续陪媞邑。

  绕过人群、走过迂回曲折的庭廊,走进花丛深处来到媞邑的门外,抬首看去,屋内烛影摇红、蜡香袅袅,媞邑正在明媚的灯火下,手托着怀炽写给她的诗词研读,望着那映在窗上的浅浅剪影,润儿不禁为她好不容易才能平静下来,又将波涛起伏的心感到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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