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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你是在怕吗?”看他那么小心又难安的模样,仿佛是在恐惧什么似的,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兄弟也草木皆兵。

  他不屑地哼了口气,“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怕有人会抢走她?”舒河试着投石问路。

  怀炽愕然地张大眼,全然没想过他会有此心态。

  他之所以会想珍藏着媞邑,不让她被其他的男子见着,就只是因为他在害怕吗?怎么他没想过这一点?

  他更没有想过,自婚后他就离不开媞邑的原因。

  一径地沉醉在媞邑的温柔乡里,即使已到了销假上朝的时间,他也一改婚前所说过的话,不但称了东内人的心意不愿上朝或是到别处去,镇日陪在媞邑的身畔,在她的欢声笑语里流连忘返,若不是舒河亲自登门来拜访他,他早忘了那些等着他去办的朝事……

  “我说对了?”舒河扬高一双剑眉,很讶异甚重自尊的他,这次居然没有反驳。

  怀炽没有开口,在怔然中,隐隐约约感觉到媞邑似乎是改变了他,而那改变,是很微小的,或许她并不知情,但她正用她那令他沉醉的柔情,一点一点的将他拉近她的身边,并让他逐渐远离他本来的天地。

  舒河笑笑地拍着他的肩头,“我说过你玩不起这种游戏的。”小子开窍了,也渐渐懂得女人这门深奥的学问了,看来这件婚事的确让他学到了不少,可是学得愈多,那就注定他的心将会愈来愈不宁。

  “四哥……”他岌岌欲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我先走了。”舒河却拒绝在这时向他伸出援手,整了整衣衫,将苦恼的他独自留下。

  望着舒河离去的背影,怀炽理不清此刻脑海里那庞大而又紊乱的思绪。

  心绪悠悠的,信步步出屋外,踩着漫地的落花,他来到正等待着他的媞邑的窗前。

  灯影下,兽形香炉薰烟袅袅,空气中腾绕着宁静平和的气息,媞邑坐在书案前,一手轻托着香腮,笑意吟吟地朗诵着书册里的句字。

  “去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他曾想过,暂时把一切都忘却,就如那阕词里的词意与媞邑亲爱度日也不错;他也想过,若能在天色清澄的早晨,与她双双相偎在窗台下,一手托着她小巧的下颔,一手为她执笔画眉,那又该是如何的幸福?

  只是,他要的还有很多,想拥有的也还有很多,他无法为眼前的小小幸福而忘却了大义。古语不都也云:有国,才有家吗?在他为这个国家完成大业之前,他有更值得做的事正等着他去办。

  今日舒河不只是带来了风淮的消息,他也带来了关于他们南内已经准备对东内动手的消息,而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消磨时光了,在朝中,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做,而以南内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来看,负责为南内动手办事的他,并没有回头的余地,接下来的他,必须照着南内的意思,动手除去辛无疚。

  只是,他还不想让这美丽的春日这么快就度过,也不想让媞邑知道,他将对辛无疚做出什么事。

  “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媞邑站在窗前,对着外头凝重的夜色轻轻蹙眉。

  舒河来过府中一趟后,次日怀炽就恢复了上朝,接连半个月下来,他渐渐从倦鸟归巢的时分回府,变成月映西窗的时分回府,有时他甚至不回府来,就直接睡在中书省隶下吏部。而近日来,府中他的门客们也愈聚愈多,镇日都在府内为怀炽商议着一些她听也听不懂的朝事,每当她想接近那些门客,想听听他们在为怀炽做些什么时,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噤口不语,不然就是直接转移话题不让她知晓半分。

  她好想念他。

  她开始想念以往能在他怀中醒来的清晨;想念他俯身在她的身后,握着她的手,与她——同书写他们心爱的诗词:想念他总爱自她身后拥着她,一同站在园子里与她笑看满园缤纷的春意;她想念,那个近来愈来愈难见上一面的情人。

  “润儿。”她伸指攀着窗棂,幽幽地对身后的润儿问:“你觉不觉得怀炽一日比一日晚回府?”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公事若真有这么吃紧,他会不会累坏了?

  “嗯。”润儿闷声地应着,信手收着媞邑摆满了书案的书册。

  “别收。”她回过身,忙着阻止润儿将其中一本也收至怀炽的书柜上,“那是我写的。”

  润儿疑惑地翻开手中的书册,“你写的?”

  “不能看。”媞邑连忙将它拿来,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绯色,爱怜地将它捧在胸前,“这是我要写给他一人看的。”

  润儿忐忑地看着快乐的媞邑,此刻的媞邑,全身充满了新嫁娘的风姿和柔情,沉浸在她所编织的爱情喜悦里,而一直都采冷眼旁观的她,也觉得媞邑的面色一日比一日红润,笑意一日比一日加深,照理说,她应该为媞邑嫁了个能疼惜她的夫君而感到高兴的,可是,她却无半分欣喜之情,也无法为媞邑感到快乐。

  因为无知,故不知那背后庞大的隐忧,因此无知的人,反倒较为快乐。

  数日前,润儿才代媞邑走了娘家辛相府一趟,好回去向甚为爱女的辛相报告,婚后的这些日子媞邑过得如何。可是,当她踏进辛相府时,府里的人全都用一种提防敌人的眼神看着她,而她也从没见过,辛无疚的眼神曾这般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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