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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忘掉的那个男人。”孟婆憾然垂首,紧接着她的肩希望她能够接受打击,“他凑巧也和你一样喝了恋栈红尘。”上一个在她来不及阻止下喝下恋栈红尘的男人,就是藏在这个女人心底最深处的恋人。

  小小更是惶恐地求证,“他……去投胎了吗?”

  “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我想你投股后应该会遇见他。”孟婆说着说着便在心底算出这两名男女的未来,“莫约在下一世,你们还是会有个与前世差不多的未来……或许,前世会在你们身上再轮回一遍也说不定。”

  小小的一颗心铛啷坠落至谷底,不甘又感伤的氛围接管了她所有的情绪,她只知道,她前世所逃不开的,此刻非但不能得到救赎解脱,反而可能还要再经历一回。为什么?她前世与人无争、顺命知命,她不该遭此下场呀,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待她?

  “我不要投胎……”小小吸着泪摇首,“我不要往事再重演一次……”

  倘若连老天都不愿怜措她,那么她总要为自己争取。即使不能再回到人间红尘,不能为自己挑捡一个可以畅爱的未来,那么她总可以安安分分地待在黄泉地底,静静在此了残来世。那个折腾了她一生的老天爷,不会连她这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成全吧?

  差役粗暴的吼声洪亮地在她身后响起,“苗小小何在?”

  丝丝惊慌霎时滑过她的心房,令她身躯一震。她怯怯地回首,一双水盈的眼眸迎上了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

  孟婆轻拍着她的肩头,“他们来接你了。”

  “他们想做什么?”小小忍不住揪紧孟婆的衣衫,一种本能的恐惧让她不敢移动分毫。

  “你的时辰到了,该跟他们去投胎了。”孟婆拉开她的手,轻声在她的耳边说着。

  “我不要……”她流泪摇首,“不要如此待我……”

  “你该回返红尘了。”孟婆深深长叹,两手在她的身后轻推,将她推给准备带她前去来世的差役。

  小小在差役的手里挣扎着,“我不去!不要拉我……”

  “你就去吧。”孟婆含笑向她叮咛,“别怕,人世是不可能完完全全照章重演的,也许上天就是要弥补你的遗憾,所以才刻意要你再来一回。这一次,你可要好好把握,记得别再像上次一样。”

  “孟婆……”小小想回首求援,却被强架着前往来世的甬道前。聆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愈来愈明灿的光芒也令她渐渐睁不开眼。

  “去吧。”

  “不要啊……”小小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前往来世的光亮角道里。

  孟婆在小小远去后,从抽里掏出了一本由牡丹花染印的诗册,在翻阅了几页之后,她嘴边缓缓逸出一抹笑意。

  ***

  天色方透微亮,草木犹沉醉在晨雾里尚未醒来,一颗晶莹的露珠,悄悄滑曳过翠绿的芭蕉叶,在叶尖处凝聚成浑圆的滴露,清脆地滴落在下方的叶片上,晨露飞纵四散的声音,但极了心版上熟悉的回响声。

  自晨露中醒来的苗小小,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神志不太能集中地听着窗帘外的阵阵滴露声,迷离的梦境依稀在她的脑海里徘徊。

  有些东西,就像一片片未拼凑完全的碎块,在她的梦里聚拢了起来,但又在后头散开来了,离离合合的,让她怎么也理不请她到底梦见了什么,混饨不明的纠扰着她的心头,同时也让她满怀惆怅。

  那种每每在梦醒时就自她脑海里抽离的东西,好像是一种遥远的回忆,遥远得她不知那是从何而来的。每次,她都只记得在梦里她似是被人强拉着前往一处光亮的地方,而后她就梦醒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知那种令人想要仔细梦清,但又深恐梦清了后将会令她不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总觉得,她好像遗忘了一项很重要的东西。但她不明白,为何每当她做了这种梦时,她会觉得那么地熟悉,同时也那么地神伤。

  小小闭着眼眸,试着想起方才做了什么样的梦,窗外早起的黄莺,啼唱嘹亮的瞅瞅鸣声却打散了她对梦境残留的感觉。

  她叹口气转看外头已然明亮的天色,意兴阑珊地起身,盥洗完毕后穿上一袭钟爱的丝罗儒裙,坐在妆台前整顺她那一头云蓬似的长发后便取来了搁放在门前的花篮,准备趁着曙色苍茫,人们尚未醒起的时分,赶赴位于城郊的花坊采撷今晨第一朵盛开的花朵。

  步出回院、转过庭廊,小小拎着花篮跨出大门,未走几步,种种纷杂的气味便扑鼻而来,令她皱眉地抬首看向身后这座雕梁画栋宛如宫廷的九萼斋。

  苏州第一红访九萼斋,每日清晨的此刻,狂欢达旦的莺莺燕燕、满楼红袖,正在楼门前依依挽送与她们缠绵了一整晚还流连不忍离去的寻芳客们,而楼外的小厮们,也正搀扶着酒醉醺醺的醉客出门搭车,一时之间,清晨凉适的空气里,泛漫着浓浓的脂粉花香味以及冲天不散的浓重酒气。

  甫送走一夜恩客的九萼斋花牌知情,厚厚的胭脂还残留在脸上,呵欠连天地走回大门前,正巧遇上了刚要出门的小小。

  “小小,你今天这么早就要去花坊了?”知情揉着困睡的眼,很羡慕小小能够在这清晨时那么地有精神。

  “嗯。”小小朝她点点头,很同情地看着她眼眶底下连胭脂也遮盖不了的黑影。

  知情慷懒地伸着腰,“既然如此,可不可以麻烦你顺道为我采些我最爱的状元红来?”

  “我也要,我要天香一品。”知情才说完,另一个花牌晓意也忙不迭地凑到小小的面前。

  “我今天要插九蕊珍珠……”更多送完恩客的花牌们纷纷要求。

  身为九萼斋的当家头牌,人称花冠姑娘的凝若笑,在众女围着小小东一声西一句的要求时,忍不住走出来将小小推至自己的身后,以杜绝她们尖锐的视线和她们的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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