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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拿黑火药炸的,能不猛烈吗?”另一名男人倚着栏杆品茗,目光慵懒地望向远处的猩红天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皇上,这事犯得着自个儿动手吗?”坐在对座的男人正是首辅萧及言,更是当今皇上的表哥。

  “是谁跟你说是朕动的手?”夏侯欢懒懒睨他一眼。“朕不过是意外得知贵妃的心思,助她一臂之力罢了。”

  萧及言不语,只因他很清楚皇上的手段,从先前德妃和贤妃身上就能看出一斑。虽说挑拨后宫争斗,借刀杀人,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但在皇宫这牢笼里想活下去,就别想当英雄好汉。他无法责怪皇上,只因皇上一路走来他皆伺候左右,自然明白他仅能在有限的范围里找出对策。

  “如此一来,真能勾动六部对摄政王的不满?”萧及言动手替他斟了杯茶。

  “朕就不信他们能够无动于衷。”夏侯欢哼了声,迎着顶楼强劲的夜风,身上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接下来,你就继续以为兵部充实军器为由,在早朝上要求户部给予经费。”

  去年在夏侯决的决定之下,他初次选秀充实后宫,定下了一后四妃,而这一后四妃说穿了也是夏侯决钦点,要说是给那五家的酬庸也不为过。

  夏侯决在朝中能够呼风唤雨,一是来自于他是先皇钦点的摄政王,二则是因为他手中持有各地军队的总兵符,如此庞大的权力,自然引来满朝文武的巴结,而其中与他最为亲近的,便是五军总督庞锐。

  正因如此,庞锐之女贵为皇后,贵妃为兵部尚书之女,淑妃为刑部尚书之女,贤妃为工部尚书之女,德妃为户部尚书之女,这四部尚书和夏侯决最是亲近,所以当初他一看夏侯决如此安排,他都忍不住笑了。

  他被囚在玉隽宫里,难得早朝,手无实权,能倚靠的只有表哥萧及言,但就算萧及言贵为首辅,暗地里替他拉拢其他官员,仍无多少效果,大半官员依然都靠向夏侯决,因为他们认定终有一天夏侯决会登基为帝,自然不敢与他为敌。

  在这种情况下,想杀出血路,他也只能靠后宫那些女人了,手法不算光明磊落,但和夏侯决相比,他还算干净。

  “皇上是故意要让摄政王一再反对?”

  “当然,只要是你提议的,夏侯决都会反对,再者他也会认为替兵部请命的你,也许和兵部有所挂勾。”

  萧及言垂眼想了下。“皇上的意思是说,以后宫争斗造成六部尚书之间的嫌隙之外,还要趁这当头将嫌隙一口气加深。”

  他颔首,“此次淑妃惨死,加上先前两妃之死,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自然是最不受宠的皇后,但是就算如此——”

  “及言,要论心计,你还远不及朕。”夏侯欢哼笑了声,仿佛这宫中的每条人命都是他手中的一颗棋。“朕谁都肯宠幸,就是不肯宠幸皇后,皇后心中早已积怨,在后宫频找其他嫔妃麻烦,这事众人皆知,你说那六部尚书会不知此事吗?朕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夏侯决以为让亲信的女儿进宫,可以巩固彼此情谊,殊不知哪怕他只是个傀儡皇帝,那些把女儿送进宫的父亲会不希望女儿有朝一口母仪天下?但女儿无端端死了,没个下文,摄政王亦无交代,这些失了女儿、没了梦想的父亲们,心底会作何感受?

  尤其当后宫嫔妃一个个死去时,就不信他们心底半点怀疑皆无。

  心再如静湖,只要一日一点墨,就不信无法染上半点黑。

  萧及言明白了,“刑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向来交好,如此一来该是会同出一气了,将这两人先从摄政王一派分化而出,倒也是个作法。”接下来只要由他出面斡旋,不着痕迹地卸去夏侯决的左右手,逼夏侯决交出兵符的日子指日可待。

  “然后,朕会给予最后一击,彻底分化他们。”他收回目光,望向底下热闹的大街。“朕也想知道,这一票乱臣贼子到底还有多少仁义忠诚。”

  “那么,臣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萧及言将他的心思推敲一番,知晓后续如何行事,对于那些嫔妃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她们不可能对自己父亲的打算一无所知,且要不是被逼到无路可退,要不是老在鬼门关前徘徊,皇上又怎会出此下策?

  夏侯欢微点着头,眼帘突地映入一抹身影,教他不由微眯起眼。

  “皇上,怎么了?”萧及言察觉他的目光,不禁靠近栏杆,往下一望,但他的眼力不如夏侯欢,再加上这楼层如此之高,根本无法辨识底下有何人靠近,只能低声询问。“需要差人戒备吗?”

  夏侯欢摆着手,沉吟半晌,道:“及言,帮朕查个……”像是想到什么,他咬咬牙,改口道:“罢了,今晚朕不走暗道,待会你备着马车在前头候着,朕去找个老朋友。”

  “老朋友?”萧及言楞了下。皇上哪来的老朋友?不,也许该说,皇上哪来的朋友?他只能待在宫中,顶多是偶尔到首辅府或是这样在外头透口气而已。

  夏侯欢压根不打算给个交代,已经快步下了楼,带着满腔怒意。

  他希望他看错了,可偏偏他的眼力甚佳从未出错,教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张秀雅小脸……少敏,为何要一再挑战他对她的信任?!

  “死了?!”人在黄胡同里的辛少敏一得知这消息,整个人都傻了。

  这城里没有地址门牌,要找户人家并不容易,她好不容易依着何碧说的路线找到了黄胡同,找了家正要打烊的店铺询问,却得知何家一家人竟都已经死了。

  想了下,她忙再问:“大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快五年了。”正忙着收拾的饰品铺老板耐着性子说着。

  辛少敏眉头一皱,这和何碧说的时间并不吻合,不禁再问:“大叔,我找的黄胡同何家,那何家老伯以前是在一位王爷府里当管事的,还打理了一家铺子,家里有几个儿女,有一个女儿……”

  “那就是我说的那一户了。”老板不耐地道,但看她一身太监服,也不敢怠慢。

  “嗄?可是……”

  “那都已经是四年多前的事了,何家不知道惹到谁,突然遭到血洗,一家六口无一幸免,府衙查不出线索,至今还是悬案,摄政王压根没打算替他们……”

  “老头子,夜深了该打烊了。”铺子里头,老板娘神色不善地制止他往下说,像是怕惹祸上身。

  “横竖公公要找的黄胡同何家就此一家,黄胡同里已经没有何姓人家,公公还是早些回宫,这里入夜后并不怎么安宁。”老板话落,也不让她追问,快快关上店门。

  辛少敏呆在原地,何碧给的荷包还握在手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找错地方了吗,要不为何店铺老板说的和何碧说的相差甚远?假设老板说的都是真的,不就代表何碧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宫人无法随意出宫,何碧自然无法见到家人,消息都是请人送回的……没来由的,她的心底爆开一阵恶寒。

  皇宫里,皇上被下毒,有谁非要皇上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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