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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没这样想。”她低声咕咳。

  “那还走不走?”他率先走在前头。

  “咱们要怎么出宫?”

  “待会你就知道了。”

  将日城的夜市集,从望南道绵延到城门,灯火灿亮,人声鼎沸,教人会错以为此刻是白天而非夜晚。而市集里,卖吃食为多,有各种主食,自然也不乏各种甜食。

  酒楼、茶肆,亦有摊贩推着车便在店门旁做起生意,哈喝声不大,倒是人声交谈热络,让这抹夜色非常有朝气。

  一辆由宫里驶出的马车停在一家食铺前,店门不大,事实上,铺里也只摆了两三张桌子,此刻早已坐满。

  “这么多人……”一下马车,梁歌雅就被这阵仗给吓着。

  “似乎没位子了。”巳九莲沉吟着。没想到这铺子生意如此兴隆,连这时分都挤满人。

  “没关系,隔壁不是有摊贩摆桌……钦,这是在卖什么?”就像是初次进城的乡下姑娘,梁歌雅不住朝隔壁望去。

  “姑娘,小老头卖的是烧烤,是边境口昧,炙旋烧子。”那摊贩张嘴招呼着。

  她双眼一亮,拉着巳九莲上前。

  “咱们坐这儿,点几样烧烤,再跟铺子买浮水酥饼和杂芋饼。”

  她饿了,好饿好饿好饿啊……天,这是她来到将日城后,头一次觉得肚子饿到快要受不了呢。

  巳九莲噙笑看她拉着自己的袖角,故意道:“男女授受不亲呐。”

  她随即松开手。

  “你这人好小心眼,人家是开心了,邀你一道用膳,你却拿人家的话回堵。”朝他皱了皱鼻,她大方地在摊贩前的位子坐下。

  “对,我就是小心眼。”他垂眼看着那拈有酱油渍的椅子,怎么也坐不下去。

  “你干嘛站着挡我视线?”她没好气地瞅他,旋即像是意会了什么,笑得坏心眼,“哎呀,瞧我傻着,太傅呢,怎会与我坐在摊前一道吃烧烤?人家要坐的是铺垫软椅,吃的是山珍海味呀。”

  “少激我”

  “就激你。”她笑得挑衅,学那地痞的模样,唯妙唯肖,偏又带了几分情灵生动,教他觉得好笑地摇头,一边在她身旁坐下。

  “瞧,你这不就坐下了。”她嘿嘿笑着,脸上有几许得意。

  “不是被你给激的,纯粹是我饿了。”他回着,随意点了几样烧烤。

  “你还要吃什么,自个儿点。”

  “你这傻子,吃道地的边境烧烤,炙旋烧羊腿是必点,你点那什么鸡啊猪的,真是不懂品味。”梁歌雅赶在摊贩烧烤前换了菜单。

  “听起来你倒是很懂。”他哼了声。

  不就是烧烤,哪来那么多讲究?

  “这你就不懂了,吃的学问,不在吃山珍海味,而是要吃其风味,每一种地方吃食能流传,便因为它的独待性。”她撇撇嘴,仿佛他是多驾钝的学子。

  “太傅懂得一堆大道理,却不懂如何善待自己呢。”

  巳九莲被她堵得回不上半句话,只觉这丫头确实与众不同极了。

  瞧她绕过身旁,进了食铺,点了杂芋饼和浮水酥饼,不知她跟老板娘讲了什么,两人同时笑得开怀,但旋即又愁着脸相望,接着又展笑,像是替彼此打气,那膛色变幻之快,且喜怒哀乐如此分明鲜活,让他不禁看得出神。

  在宫中,每个人脸上像是戴着面具,没人看得穿面具下的表情,喜怒全都同一张脸,虚伪得令人厌恶。

  但她不同,当她一锭笑颜,就如春临花开,朝阳轻抚,感染着人。

  “你在瞧什么?”

  巳九莲猛地回神,惊觉她竟走回面前。

  与他对望一下,梁歌雅神色有点效然的转开眼,坐在他身旁。

  她肤白细致,吹弹可破,煞是迷人,尤其当她羞怯般地别开眼,那眼神……好娇媚。巳九莲觉得自己又有些心神恍惚了。

  “刚刚我和老板娘聊了些映春城的事,讲到地动时,她都快掉泪了,不过咱们在边境长大的人,总是乐观看待世事,有灭必有生,毁了有形的房舍,毁不去无形的信念,只要有心,一切都能重来的。”像是要甩开尴尬,她滔滔说着。

  “怎么你一开口,倒比我还像个太傅?”他打趣道。

  “有感而发罢了。”她晃了晃脑袋。

  “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回映春城。”

  “你都已嫁入宫中,这就意谓着你没有回头的机会。”

  “唉,待在宫中真没意思,光是那些繁文辱节就快要把我给压死。”说着,像是想到什么,她抬眼,压低声音问:“太傅,你觉得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微扬起眉。

  “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今日我见到皇上,也见了皇后,听人说了些事,觉得太子这人其实是有点可怜的。”

  “可怜?”他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嗯,因为他的生母死于皇后之手,但又被皇后给收于膝下……我听苏璘说,他俩之间母慈子孝,我觉得不然。”

  “不然你认为如何?”

  “那不过是表面罢了,生长在宫中的皇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要学会替自己的将来打算,大子够聪明,就不能跟皇后撕破脸,皇后要明哲保身,自然也不会太亏待太子,但……”

  “过去都过去了,他们之间的结要是不打开,母子和睦永远是表象,彼此的情感没有交流,就学不会如何去爱。”

  “爱很重要吗?”他好笑问,甚至有着些许鄙夷。

  爱能当饭吃,能够让他坐上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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