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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可是这时分衙门都已经关了,你要怎么进去?”庞得能环顾四周,县衙地处镇南,这里人烟较少,尤其今天天候转冷,街上无人,就连衙门口也只剩两盏灯笼。

  “这还不简单吗?”袁穷奇哼笑了声,直接走上前敲门。

  一会便有衙役开了门,一脸不善地问:“你要做什么?要伸冤还是报官都得等明日。”

  说着,又要把门关上——

  “这位大哥,帮个忙,我要进地牢探视个人。”他从怀里取出一锭黄金。

  衙役双眼瞪得大大的,仿佛这辈子没瞧过这么大锭的黄金元宝。

  “可是没有大人的谕令不得随意——”就在袁穷奇取出第二锭黄金时,衙役双眼都快要突出,连舌头都打结了。

  “黄金谕令,如何?”袁穷奇轻笑道。

  衙役咽了咽口水,回头朝内望了眼,随即对他招手。“跟我过来。”

  “多谢。”袁穷奇踏进衙门内,很大方地把两锭黄金交给他。

  衙役乐得带着他前往地牢,找了说词先遣开看守地牢的衙役,便让袁穷奇轻而易举地走进地牢。

  “记住,不要待太久,不然我不好交代。”

  “知道了。”

  “地牢里就只关了一个人,往前走到底就是了。”

  袁穷奇轻点头,提着衙役给的灯笼朝前走去,直直走到底,就见一抹纤瘦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她的发微乱,衫裙发皱,身子还不住地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竟连有人提着灯笼走到牢房前都没察觉。

  “……祝湘。”他费了点功夫压抑情绪,才哑声唤着。

  祝湘楞了下,缓缓张眼,就见一个人提着灯笼站在牢房外。男人一身月牙白滚玄边锦袍,看得出布料上等,但那张脸逆着光,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过往的记忆重迭在脑海,她不禁疑惑地微眯起眼,直到他又再唤了一声,她才回了声,“袁穷奇?”

  “正是在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艰难地想要爬起身,但浑身被冷意冻得僵硬,稍有动作,便痛得受不住。

  “祝湘……”他哑声唤着,紧抓着冰冷的铁栏。

  “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忍着痛,缓缓地朝铁栏前移动着。

  袁穷奇单膝跪下,黑眸直瞅着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我只是先到东诸城办点事,我没说过不回来。”

  “那你……”

  他将怀中的长袄递出。“这是祝涓托我交给你的。”

  她望了眼长袄,犹豫了下。“你放在前头就可以了。”她将双手缩在袖里,乍看下像是怕冷,但如果是怕冷,早就将长袄给接过了。

  袁穷奇照她吩咐把长袄搁在铁栏内,等着她伸手欲取时,瞬间攫住她的手——

  “啊!”她痛呼了声。

  袁穷奇见她瑟缩着,立刻放轻了力道,拉起她的袖口,就见她十指肿胀,紫黑交错,教他不禁抽紧下颚。

  他身为北镇抚司镇抚使,掌诏狱司刑罚,对于问讯用刑再熟悉不过。她的手是被拶子所伤,而且使力极狠,毫不留情……依他所见,肿胀得如此严重,许是手指骨头已受创。

  好一个屈打成招!

  “我……没事。”她挣扎着想要抽回手。

  袁穷奇不放,以轻柔的力道扣住她的手腕,哑声问:“我回大风村时,刘文耀把所有事都跟我说了,而现在是想要问你,你可有发现其他疑点或可供查证的线索?”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为你洗清冤屈。”他说得理直气壮。

  “不成!你该是要回到你原本的地方,你不能再待在这里。”这里是广源县杏花镇,是衙门所在,更是东厂番子聚集之处,他待在这里分明是在自找死路,更遑论要替她洗清冤屈。

  “何时该走,我自有分寸,眼前是你必须跟我说疑点和线索。”他知道她够聪颖,有些事她肯定能看出端倪。

  祝湘直瞪着他。“没有任何疑点和线索,关秀才买通县令栽赃,相关的证物怎可能还留下?”

  “既是如此,我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是以牙还牙,敢对她刑求,他会加倍奉还。

  “你不可以!你以为你是谁?”难道他分不清孰轻孰重吗?他的任务该是带着齐昱嘉回京,而不是一再逗留在这里……难道他会不知道东厂是如何行事吗?就算在边境杀了他们,任谁也无法替他们讨公道。

  “我身有官职,岂会办不了他们?”一个七品县令和只有功名的秀才,他压根没看在眼里。

  “你一个五品千户长,能有多大本事?该走还是快走!”不管他的身分多高,当齐贤要一个人死时,随意罗织罪名可容易得很。

  袁穷奇闻言,突地笑眯眼。

  “你笑什么?!你快走,你既已经走了就不该回头,快走!”他一身鲜衣爽飒,面如冠玉,相形之下她是如此狼狈可悲,一如当年,残花败柳的自己面对青年才俊的他,教她自惭形秽极了。

  如果可以,她并不愿意让他看见她的狼狈,可命运偏是如此摆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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