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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这清王爷果然如外头说的好色。”曲承欢啐了声。

  “他昨天就来了,不过我让川宁去打发他,听川宁说,他一直打探侯爷为何不回府。”喜鹊走进厅里,将热茶往桌面一搁,随即替淳于御倒上一杯。“不过,侯爷为何晚了一天才回府?”

  “那是因为侯爷过到暗算。”曲承欢很自然地搭腔,跟着主子走回桌边,瞧桌上就只有一杯茶,不禁喳呼着,“喜鹊,你怎么没顺便倒一杯给我?”抱怨完,才认份的摸摸鼻子。算了,她对他态度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不倒,他自己倒也是可以。

  “什么暗算?”喜鹊眯起狭长美目,纤手抓着杯子,一副他没说清楚,啥都别想喝的冷劲。

  “就……”曲承欢欲言口又止地看着呷茶的主子,瞧他没阻止,便将昨天在天竺山上的事说过一遍。

  “你这呆子,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没立刻回报?”喜鹊低骂着。

  “你说这什么话?这事怎能闹大?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前,我当然是留在山上找侯爷妥当,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根本……”正当他说着,视线往主子身上一扫,却惊见他腰间竟渗着血。“侯爷……”淳于御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瞧。“八成是伤口裂了。”当时他气恼那丫头,纵马疾驰,一路颠簸下山,会撕裂伤口,他并不意外。

  “伤口?”喜鹊惊呼着,“赶紧将衣袍解开下来瞧瞧。”她说着就要动手,却被曲承欢给挡开了。“脱也是我脱,你一个姑娘家羞还不羞?”“羞什么羞?我又不是没瞧过。”她没好气道。

  她和侯爷是喝同一个奶水长大的,有一阵子还是他的贴身丫鬟,看得出侯爷的爹刻意要她当个通房丫鬟,可惜侯爷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闭上眼,不然就转过身去。”曲承欢边解主子衣袍的系绳,一边催促她。

  喜鹊抽...动眼皮,只能没辙地转过身。

  然才转过身,便听到他的鬼叫,当下她又回过头,惊诧瞪着主子腰间的伤。

  “天呐,怎会如此?”曲承欢难以置信地瞧着铜板大的伤口,伤口上的痂已经裂开,汩汩淌着血。

  他跟着侯爷征战沙场多回,侯爷就算是身受重伤,伤口最迟必在半天内消失不见,可这伤从昨天到今天,竟还有铜板大……

  “侯爷?”他想询问,却发现主子失神得严重。

  淳于御蓦地回神。“怎么着?”心下暗恼自己会因为承欢要喜鹊闭上眼,便又想起君什善……“这伤……”“这是对方有备而来,我是轻敌了,但绝不会有下回。”他淡道,强迫自己把心思摆在正事上,不再去想那抹纤瘦的身影。

  偏偏,她生动的神情在他脑海里不断翻飞着,直至想起她赶他时,那毫不恋栈的神情,恼意涌上,他竟捏碎一只茶杯。

  曲承欢和喜鹊不由得面面相觑。

  出了杭州城南,走约五里路,就可见建在钱塘江畔的船宫。

  船宫不远即为渡口和商埠,于是附近形成小型市集,其中以卖吃的和古玩的摊子居多。

  今日一早,赵立带领淳于御来到船宫。确认战船数量和南方的海线图后,淳于御便拿出虎符要曲承欢到驿站调动一营兵马。

  “何必这么急?”见状,赵立不由得低笑着,“镇朝侯初到杭州,不先体会一下杭州的民俗风情,就急着点将?”“今日不点将,明日无法进行海上操演,后日就无法正式出海。”淳于御眼也不抬地道。

  他行事皆有计划,而且务求确实迅速地完成,况且他打算手上的事忙完后,再走一趟天竺山,看看那丫头离开了没。

  “有必要这么急?”“海贼扰乱商船,甚至上岸打劫,这事要再不赶紧处理,恐怕皇上降罪。”淳于御淡声道,研究着海线图,推测着在海上游走的海贼,到底是以何处为据点,怎能神出鬼没地打劫每艘入湾的商船。

  “镇朝侯这话,像是拐着弯说本王的不是。”赵立走近,大手往海线图上一压。

  淳于御缓缓抬眼看着他。“下官没有这个意思。”海贼扰乱沿海居民已有数年,但近年越演越猖獗,非但打劫沿海居民,就连进杭州湾的商船都不放过。

  吊诡的是,进湾的海道有数条,但不管那些商船走哪一条,海贼就是有本事拦截,甚至进到闸口前,还能被劫,要说没人放行,那就有鬼了。

  “要是没那个意思,倒不如先陪本王到外头走走。”说着,赵立抽走案上的海线图,态度霸道而不容置喙。

  淳于御长指在桌上轻敲着,黑眸睇着他,冷沉得教人头皮发麻,但赵立也不甘示弱,两人暗自较劲着。

  “王爷,既然侯爷没意愿,就别勉强他了。”赵立身后的易安生出声打破两人的对峙。

  “镇朝侯怎会没意愿?今日有艘被打劫过的商船就停靠商埠,镇朝侯要是想多知道一些海贼细节,找船主问,不是正好?”半晌,淳于御垂眼淡道,“还请王爷带路。”他说的没错,与其从小细节抽丝剥茧,倒不如直接找过过海贼的船主,更能得到线索。

  赵立没移开眼,微勾笑,吩咐着,“安生,不需要马车,不带随从,镇朝侯要陪本王走一段,你也一起来吧。”“是。”易安生立刻取来披风。

  “走吧。”待随侍替他系好披风,赵立率先走在前头。

  “侯爷,请。”易安生笑得温雅。

  淳于御瞥他一眼,缓步跟在清王爷身后。

  §20

  踏出船宫大门往西走,便是商埠,而商埠旁则有三、两个卖吃的摊贩,再往前走,摊贩更多,卖的东西更加五花八门,也更热闹。

  “侯爷,你瞧,这市集规模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卖的货色,就连京城都不见得有。”赵立说着,停在一个摊贩前,随手拿起一块少见的宝石。

  “王爷不是说有商船要靠岸?”他不耐地问。

  “急什么?船要进商埠总得在闸口前点算货物,迟点时间是家常便饭。”赵立瞧也不瞧他一眼,把玩着宝石。“你瞧,这是西域的金眼石,可惜雕工不够细致,否则宝石的光芒会更明显。”淳于御微扬起眉,看向摊上卖的原石和各式首饰,有的雕工精细,有的稍嫌粗糙,而教他一眼看中的,是支黑银制的钗,钗头穿洞系上白玉穗。黑银极为少见,衬得白玉如雪,可以想见要是戴在头上,随着慢步轻移,会是如何迷人的风情……“喔,原来镇朝侯有心上人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赵立玩味地问:“难不成就是贵府那位美鬟?”“她只是奶娘之女。”淳于御淡道,伸出手,拿的却不是那支黑银钗,而是摆在黑银钗上方的一只银制束环。

  “镇朝侯戴这束环,不会太寒酸?不如本王赠——”“这是要送给我的随侍的。”略显不耐地打断他未竟的话。

  “喔?”赵立怪笑着,看向身后的易安生。“你也挑一个吧,免得有人说本王一毛不拔,连个束环都不肯送给随侍。”易安生顿了下,还是从善如流,随意挑了个镶金眼石的束环。

  但在赵立要随侍付钱之前,淳于御已经先付了钱。

  只是一看到这锦囊,不知怎地,又教他想起君什善。

  这是怎么着?

  难不成那丫头会邪术,抑或者是她在伤药里添加了什么,要不,为何他不管瞧见什么都会想起她?

  甚至,他觉得自己仿佛听到她的声音,极近,就在几步之外——

  “镇朝侯,你瞧瞧,这些佛器都是从西域来的,造型和咱们大宋极不相同,你既然上天竺山参佛,肯定对这些有兴趣,本王送你几样吧?”赵立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神,抬眼望去,瞥见对方又往前行,停在一个专卖各种佛器的摊子。

  他眉头微皱,没打算再往前,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在佛器摊子旁,简陋的桌椅两头,坐着两个人,而面向大街的……正是她。他忍不住缓步向前,听着她说——“真的,我可以看见,你的前世是非凡之辈,但你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今生就是为了寻找失物而来。”她身子往前与眼前的男人靠得很近,一下子看相,一下子摸手,说得天花乱坠的,简直把那人捧成人中龙凤,听得对方心甘情愿地掏出几文钱。

  “贪财、贪财。”君什善喜孜孜地收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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