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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近距离一看,他更加的魁梧高大,仿佛一座肉山迎面压来,他若站得再近一点,她可能连天空都看不到。

  大杰克把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头红铜色的乱发,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紧张的眼中却透出一丝不安。

  “抱歉,我是盖茨克的朋友,有人说他最近都在森林婆婆这里。我有些事想找他,可是一直遇不到他,所以我想上来这里碰碰运气。”

  基于尊重朋友的隐私,她应该假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大杰克的紧张让她的心头一动。

  看来他应该跟盖茨克一样,吃不好睡不好。他的眼底有一圈黑眼圈,嘴角的纹路更深了一些。

  “盖茨克看到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她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

  大杰克愣住。

  看着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露出小男孩一样慌乱的神色,她的心更软。

  “大杰克,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阻碍,可是盖茨克的心比他外表看起来的样子更敏感。他表面上装做一点都不在乎,其实他的心很容易受伤。他告诉我,他只是把你当成临时的情人,显然实情并不是如此,否则他这几天也不会失魂落魄的。”她叹息道。“如果你没有意思和他在一起,我建议你不要再继续找他了。他需要一些时间疗伤。”

  “嗯……”大杰克庞大的脑袋垂下来。

  她站了半晌,想想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话可以说,她自己要担心的事就够多了。于是拍拍大杰克的臂膀,慢慢走回家去。

  “我……”大杰克突然在她身后低沉地开口,“我们……你……”

  “盖茨克是我的朋友,我只在乎他快不快乐,其他什么都不在乎。”她回过头道。也不在乎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是男人。

  “我有些话一定要跟他说,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大杰克吐出一口气,对她挤出一个笑容。

  蕗琪定定看他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

  “他在溪畔帮我们洗几个药篮子。”

  大杰克感激地一笑,将帽子戴回硕大的头颅上,往溪流的方向而去。

  爱情啊,不管是在什么人身上,都是这样让人辗转反侧。她摇摇头回家去。

  §第8章

  亚历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笔记。

  里面记栽了最近几宗“病死案”的细节,甚至有他画下来的证物图画。

  论理他不应该插手干预,但华洛镇内开始的反吉普赛人声浪让他不得不忧心。亚历从彼特那里间到案件的相关细节,带回来研究。

  虽然看起来这只是单纯的病死案,但一些迷信和妖术的传言开始宣扬,此时对那些镇民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必须找出更直接的证据证明蕗琪和婆婆确实是无辜的。

  他检视一段证词——有人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女人深夜出现在西萨小姐的家。这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是谁?

  蕗琪说不是她,他相信她,表示有另一个半夜一身红的女人去找死者。偏偏西萨小姐也是个独居的未婚女人,所以没有家人可以询问。

  他拿出自己临描下来的草药袋证物。

  “亚历!”

  侯爵巨大的身影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刮了进来。

  他立刻站起来。

  侯爵脸色森寒,看见他桌上的东西,拿起来一看。

  “这是什么?”

  “最近几个离奇病死的案子。”他不卑不亢地道。

  “你忘了我的命令吗?”侯爵神色铁青地道。

  “我说过,任何跟治安有关的事一律不准侯爵府的人干预。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父亲,这些案子有几个疑点……”

  “就算有疑点,也不应该由你来过问!我不想再听到你插手案子的消息!”

  侯爵说完,如黑色旋风般刮向门口。“不。”

  黑色旋风顿住。侯爵极慢极慢转过身来。

  亚历站在原地,坚定地迎上父亲的目光。

  “为什么?”侯爵沉声道。

  “因为受害者是三个无辜的死人和两个无辜的活人,更别说满城吉普赛人面临被仇视和攻击的命运,我绝对不会因为你想维持中立就坐视不理。”亚历从头到尾没有提高嗓音,只是冷静地望着他父亲。

  “身为一个领主,应该为自己的子民寻求最高的福祉,是你告诉我的,而我现在正在做相同的事。”

  侯爵完全平静下来。

  自长窗透入的阳光将他儿子映照成金色的剪影,凝若山岳。亚历不再是一个随性所至、不顾后果的孩子,而是个成熟的男人。

  他必须对他儿子投以相等的尊重。

  侯爵的怒火消了下去,拉开儿子对面的椅子坐定。

  “所以,你只是出于公事的义务来调查这几个案件?”

  “我确实相信莫洛里婆婆和蕗琪是无辜的,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剥夺她们的权益,不过即使调查的结果不利于她们,我也不会隐睡事实。无论我的用意是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现在要做的事。”亚历也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侯爵将他面前的笔记移过来,一语不发地阅读。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蕗琪就是那个年轻的吉普赛女巫?”

  亚历点点头。

  “告诉我你查到什么?”侯爵抬起头,和儿子相似的深蓝眸子中闪过一丝光彩。

  “这三个死者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若不是独居,就是未婚,平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即使有同住的家人,也通常好几天才从外地的工作回来一次,因此他们的死亡都不是第一时间被人发现。”亚历振奋起来。

  “到底他们平时如何用药,多久去看一次医生,总共找过哪些医者,都没有人说得明白。”他将一张目击证人的证词抽出来:“最后这个死者,西萨小姐,她的邻居说在他们发现她死亡的前一天,有一个穿红衣的女人去找她。”

  “所以?”侯爵挑了下眉。

  “蕗琪穿着红色斗篷,但她没有红色的衣服。即使黑夜里看不清楚是红斗篷或红衣服,蕗琪说她从不主动下山去病人家里,都是求诊的人上山找她们。所以,为什么会有人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女人?这个人若不是蕗琪,又是谁?我认为找出这个女人非常关键。”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吉普赛女孩的话?”侯爵冷眼旁观道。

  “是。我用我的生命相信她的话。”他平稳地注视他父亲。

  侯爵往椅背一靠,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你喜欢那个女孩?”

  “我爱她。”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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