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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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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的计算,他们发现时间线震荡得更乱。只有唐健一个人明白原因,因为原本最平稳的那个曲段被他用掉了,波澜引动,于是那个点消失了。 最后勉强计算出另一个比较平缓的曲段,唐健发现那是他原先第一次回来的十年以外。 也就是,时间线被波动了之后,要再找出另一个平衡的点,起码要在十年以外,才不会被其他波长干扰。但往下数的第十年就是二十八岁那年,时间太近,他不想冒险,于是他选择往前推算,到了他八岁的那年。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每一次要回到过去,都要发出极大地能量,对应在现实就是一件灾难。第一次回来时,十八岁的唐健滑水“溺毙”,这短短几分钟让他得以切入回自己的身体,重掌意识。第二次则是八岁的唐健在游乐场发生意外,几乎流血过多而死。 这一年,同时也是他父亲要到东南亚开工厂的那一年,原本是要搬走的,但最初是唐健闹着不肯搬家,父母只好在台湾留了下来。这一次,等他回复神智,少了那个“闹着的唐健”纠缠,东南亚之行已成定局。 就这样,八岁的他被接往泰国,这一回错过了和惟惟共同成长的机会。 生命线,改变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于是,许多命运的细节也都改变了。 “等一下!”惟惟猛然张大眼,往后坐在自己脚跟上。“我记得了。我好像真的有印象。我小时候有个哥哥住在隔壁,可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搬走了。” “六岁。”唐健亲吻她的额角,很肯定。 所以,他们真的很早就认识了。 所以,如果命运没有改变,他们真的会变成恋人。 惟惟怔怔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一次,唐健强迫自己忍耐。因为他有更长的时间筹备,他不能再忍受出现任何意外。 同样是三十岁男人的灵魂,藏在一个八岁稚子的体内,他收敛锋芒,不引人注意,然后用他父亲的电脑,开始进行他的工作。 远在这个计画开始之前,甚至远在虫洞被发现之前,他已经在写那个未来才用得到的程式,并且将他已知的问题一一除虫、精进。 到了十八岁他要求回台湾念大学,本来以为可以就这样找回惟惟,但,奇怪的事发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线被搅动得太过于紊乱,以至于他们之间出现相斥,每当他试着和惟惟接触,她总是会发生意外,意外的强度则随着他与她接触的亲密度有所差别。小到摔倒破皮,大至差点被楼上跌落的花盆砸得头破血流。 唐健开始觉得恐惧。难道,惟惟不能再回到他的生命里? 好,无所谓,那他就和她保持距离。他可以满足于远远地看着她、守护她,只要熬过那个生死大关。 一旦熬过去之后,一切就是全新的开始。那时候,他们都年轻,他还有长长地时间可以重新追求她。 于是他敛尽锋芒,甚至改变了自己的外貌,蓄起头发戴起眼镜,让自己变得毫不起眼,只求惟惟不要注意到他,让他在暗处默默守候。 只是,强烈的爱意终究忍不住。 于是明明长她两届,却硬是降级到和她同届;明明一开始掩人耳目的选了个生物系,却还是考回了资讯系和她同班;明明早八百年前英文听说读写流利,连做梦都在讲,却在听说她英文可能被当之后故意缴白卷,然后下学期和她重修同一堂英文。 “你……”惟惟看着眼前的男人,又气恼又好笑,心中一片柔软的温存。“你这个笨蛋。”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 所以这一次他们不再相识。 所以他宁可苦苦压抑自己。 “那,那个文慧铃又是怎么回事?”他怀中的女人小声嘀咕。 唐健无奈地搂紧她。 “惟惟,不骗你,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文慧铃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对她完全没印象。” 这件事老实说很困扰唐健,这表示他的脑伤必然还有某个部分未痊愈,以至于他完全想不起来生命中的那个部分。 若果真如此,他怕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实他没想起来的。 “然后呢?”惟惟轻问。 然后?然后她死了。 这一次,是十一月八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在失去惟惟? 唐健痛彻心扉。他一次又一次,千方百计,甚至忍着与她相见不相识的痛苦,他依然失去了她。 无法想象自己是怎样活到了虫洞计画再度来临的那一日,他汇报了所有的误差值。这一回,史密斯的继任者很聪明,约莫是猜了出来。 “唐健,你……做过这些事,对吧?”继任者试探着。 唐健没有回答。 那压抑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从“计画会成功”的狂喜平复之后,继任者与他坐下来,一一研究所有的误差在哪里。 十月八日,十一月八日,十二月八日。所以,虽然震荡了两个月,但是是以一个月为单位起伏。 但是,为什么独独和惟惟的事有关?为什么惟惟总是一再的死在他怀里? 唐健和继任者都想不透。 比起这万千世界的变化,有一个叫“周惟惟”的女子,只是再微渺不过的一个小人物。他的生命里很多细节都改变了,现在的唐健生命历程,与原始版的唐健简直是天差地远,甚至连台北市的街景都与它原来的样子不再相同。 为什么,这些事都能产生如此惊人的变化,独独惟惟躲不过她的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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