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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总之,公子与新妾朝夕相处,终于互相产生爱慕之意。虽然公子知晓新妾的丈夫大有来头,寻常人轻易招惹不得,却仍然克制不住心中的倾恋;而新妾其实对丈夫并无多深厚的感情,当初只不过是听从父母之命,这才嫁与大官为姬妾。此时面对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她自然芳心大动,于是两人发生了亲密的接触。”

  “多亲密?”

  这种暧昧的问题教人怎么回答?!“很亲密,像夫妻之实那样的亲密。”

  “夫妻之实究竟有多‘实’?为何提到这个词儿的人都习惯遮遮掩掩的?”

  她似懂非懂地追问。

  仲修差点因为她的问题而喷血。惨了!单纯讲述故事还不打紧,这厢居然变成她的夫妻观念教授者来着。

  “所谓‘夫妻之实’就是……呃……”

  “是不是两个人睡在一块儿?”她的印象中,师父似乎曾经如此解释过。

  “没错。”他如释重负。“两人发生夫妻之实不久,新妾便察觉自己怀了身孕。”

  “为什么女子陪公子睡了一宵就会蓝田种玉?”她无法将睡觉与生孩子之间划上等号。

  仲修给她缠问得几乎喊救命。“反正有身孕便是有身孕,你别追问那么多。

  重点是,新妾获知自己腹中有了私生孩儿,正逢丈夫派人迎接她回宫,预备就此扶她为正妻。新妾明白她恋人的性子,倘若被公子知晓她已怀有身孕,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回去,然而她丈夫权势遮天,任何犯着了夫家的平民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拯救自己的心上人,以及腹中的胎儿,她唯有悄没声息地随着奴仆回到丈夫身旁,从此再也未曾与爱人接触过。”

  “那孩子怎么办?”那个娃娃岂非与她一样,终身将亲生爹爹视为陌生人。

  “再隔数月,小娃娃出生了。经过他娘的巧妙布置,人人都以为新生儿是大官的亲生子嗣,只是早产了几十日。”

  “怎么布置?”她又有问题了。

  “呃……就是……”仲修被她质询得脾气卯上来。“喂,你才是女人耶!这种生儿子的问题,你不懂,难道我懂?反正她的把戏没被拆穿就对了。大官一见自己的儿子面貌英俊、神情潇洒,一脸充满智能的神态,又显得知书达礼有气质……”

  “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看得出这么多优点吗?”

  “嘿嘿,旁人的婴孩不成,唯独这个天纵英明的小娃娃可以。”他得意洋洋的。“时光慢慢过去,小娃娃成长为玉树临风的小男孩……”

  故事的头尾总算接上了。她扁了扁小嘴。

  “十岁那年,他娘携着儿子的小手重游江南旧地,霎时,当年的恋人和恩爱情景历历浮现心坎,她终于隐忍不住,私下向小男孩透露他的真正身世。”

  “她难道不担心小孩子嘴巴不牢,传扬出去?”素问敬佩这位母亲大人的胆量。

  “我已经声明过,那个小男孩天生知书达礼而且充满智能,他怎么可能傻呼呼地害母亲和自己送命?”他白了病人一眼。

  “是吗?”她狐疑得很。哪有这种天才儿童!“接下来呢?”

  “小男孩得知自己的生父原来另有其人时,非常激动,拚命要求娘亲让他和生父相见。而他娘自然也非常渴望获得旧情人的消息,于是答允了他,并且私下派遣秘探打量江南公子的下落,结果──”“怎么样?他痴心殉情了?或者一时想不开出家当和尚?”素问屏住呼吸。

  “不,结果得知当年的翩翩佳公子早已另娶妻室,并且诞下独生儿子。”

  她就知道,巴望男子为女人守身,简直休想呀休想!“贱……咳咳咳……”

  “反应请勿太激烈。”他不太满意她鄙视的姿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他们俩谁也没对不住谁。然而,当小男孩的娘于十年后再度探查故人的消息,却传回公子和他妻子已经过逝两年余的惨事,而对方的独生子由一位江湖奇人收养。”

  “咦?这点倒和我的身世肖似。”素问立时思及自幼护佑她的师父。

  “再隔一冬,小男孩的爹恰好欲出发巡视北方,于是他便极力争取与父亲同行的机会,而后与住于当地的异母弟弟取得联系。这两个小男孩仅仅相差两岁零六个月──”“可见那位公子变心的速度有多快。”她硬是记牢男人的负心。

  “公子是因出于义气,善意迎娶结拜兄弟的遗孀,借此提供她适当的庇荫。

  人家可是一片好心,你别一竿子抹杀他所有优点好不好?”他莫名其妙地着恼起来。

  “奇怪了,我侮骂一名虚构的角色,你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我……”仲修登时语塞。“我只是仗义执言!”

  “别吵了,接下去说。”身为一位热情的听众,她保证会受到全天下的说书先生们诚挚的欢迎。

  “由于年岁相近,两个小男孩很快便结为好友,按着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是哪个‘小男孩’?”她已经数不清第几度中断说书人的滔滔不绝。

  “就是故事主角,你再吵我就不说了。”仲修表达他的抗议。“主角男孩听说,原来他弟弟的生母与前任丈夫育有另一名男孩──”“又是男孩!她们除了生男孩,难道不能换点口味?”她再度发表高见。

  “你管人家!”仲修正式宣告放弃,草草划下句点。“反正三位男孩最后相认,长大后变成好兄弟,故事说完了。”

  “嗄?!这样就说完了?”他的故事未免太虎头蛇尾了。“请问阁下,你的故事旨在传达什么意义?”

  “啊?”这回轮到他眨巴眼皮子。

  “宗旨呀!”素问很起劲地盯视他。“每则故事皆隐藏着传道解惑的宗旨,比方说,‘嫦娥奔月’的故事告诉我们不可以随便服用丹药,以防泻肚子泻得虚脱,轻飘飘地飞奔到广寒宫去,那么你的故事又蕴含着什么宗旨?”

  “我……这个……”早知讲个故事也得耗费一大把心眼,他干脆打晕她算了。“我的宗旨就是……唯有努力的小男孩才能找到他的好兄弟。”仲修绞尽脑汁,思索符合故事情节的结论。

  “噢。”为何她在起承转合间没听出这个伟大的“宗旨”?

  “好啦!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他抢在曾丫头提出更多刁钻问题之前发难。“我保证定时唤醒你,不让你一直昏睡下去。”

  “可是……”她嘟高了嘴,显然不依。

  “下回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仍会守在你身畔。”这是他的信诺,君无戏言,出家人不打诳语……差点忘了!他好象和出家人扯不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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