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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沼泽!”她惊呼出来。

  在他们眼前是一段直落三十公尺的坡地,坡地底端竟然是一片沼泽。

  她激动地揪住他的前襟。“这种地方居然会有沼泽,太不可思议了!”说沼泽是有点夸张,实际上就是谷底的一小片烂泥塘而已。可是在如此干旱的地方,水气怎么会留得住呢?

  阿比塞尔仰头看了一下四周,三面险峻陡峭的岩壁护住他们所站之处,即使正午时分太阳都不太容易直射到谷底。

  某一日,几颗灌木丛的种子随风力传送至此处,正好谷底沉积了一些还未干涸的雨水,树籽落地发芽,庇荫了水泽,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一小处沼泽。

  这种地理奇景绝对不是书上看得见的,菲雨一阵激动,就想走下坡去。

  “小心!”阿比塞尔立刻拉住她。

  “怎么了?”

  “这种阴凉的地方一定会有毒蛇虫蚁聚集,在水边尤其多,我们在旁边看就好,不要下去。”他低沉提醒。

  “有道理。”她陡然省悟。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他们找了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来。阿比塞尔取出面包和干肉,夹好之后递给她。面包真的很干,菲雨嚼了两口,硬是吞不下去。阿比塞尔转开水壶递给她,她连忙接过来喝了一口,才把卡在喉咙的那块硬面包咽下去。

  “给你。”她把水壶回递给他。

  他却没有立刻喝。只是把壶盖转紧,拿着干硬的面包咬了起来。神态优闲,眼神却随时警戒着、观察是否有毒蛇出没,或去而复返的直升机。

  菲雨看他几大口把那块面包咽下去,心中佩服之至。

  四周的酷热贫瘠,和食物的粗劣对他好像完全算不上一回事。她再看看手中嚼了两口便啃不动的食物,委实有点惭愧。

  “这个也给你。”她虚心奉上实在吞不下去的干面包。

  阿比塞尔也不客气,接过来几大口又塞了进去,最后才转开水壶喝了一口。

  “不必感到不好意思,这本来就不是你习惯的生活方式。”他仿佛看出了她的心声,突然开口。

  “你投入革命运动多久了?”菲雨接过他递来的水壶。

  “十一年。”阿比塞尔看她一眼。

  继续十一年步步为营、日夜警戒的生活,果然需要常人所没有的毅力。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突然觉得身旁的男人很伟大。

  举凡历史上推翻暴政,打倒特权,就是因为有他这样的少数人愿意站出来,抛头颅洒热血。

  大多数的人都选择跟她一样,当一个得过且过的小老百姓。

  “我想我欠你们一个道歉。”阿比塞尔突然说,接过她递回来的水壶把盖子转紧。

  “为什么?”菲雨一怔。

  “果尔多会找上你们,和我们脱不了关系。”他把雷管混在他们行李堆里的事说了出来。“那个收钱的海关被抓到了,把我们收买他的事供了出来。军政府的习性是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你们又是持外国护照的学术团体,如果在首都明目张胆的抓人,一定会引起国际关切,所以他们才下令果尔多趁你们到高地考察时,连埃拉卡聚落的人一起灭口。将来东窗事发,只要推给革命军或流寇,他们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你说你们走私进来的东西是什么?”过了好半晌,她才说。

  “雷管。”看她一脸不懂的样子,阿比塞尔解释道:“是一种引爆炸药的装置。勒里西斯已经许久没有外来的旅团,而单一旅客的行李量少,容易被发现。那几天入境的人里面就属你们的装备最多,混进两个黑色帆布袋不会引起太大注意,所以才会被替我们走私的人看中。”

  “原来如此……”她慢慢消化着他所说的一切。“我们一取回行李,在机场外面就检查起来。可是每个人只负责检查自己带来的装备,大家的东西都没有丢,就以为一切正常。”没想到东西是没丢,还多了两袋。

  她的反应和阿比塞尔预期的不一样,他以为她会起码怨他们几句。

  “你不生气吗?”

  “我如果说我很生气,有机会从头来一次的话,你就会改找别人吗?”

  “不会。”

  “那不就是了。”她叹了口气。“没有必要为无法改变的事情发脾气,那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我很懒,天气又这么热,还是坐着凉快一点。”

  轮到阿比塞尔一怔。

  她的豁达超乎他的想象之外。

  在他的印象里,女人若不是像勒里西斯的传统女人,凡事以丈夫为天,就是像革命军中的女同志,豪爽帅气巾帼不让须眉。

  但朱菲雨怕起来会不顾一切在众人面前大哭,敌人来袭却会冷静地安抚同伴,有需要时不介意跳进他怀里,却会因为他放地下地的速度慢了一点而脸红。真是个令人难解的小东西。

  “干嘛一直盯着我?”菲雨莫名其妙看着他。

  阿比塞尔微微一笑,拍拍身上的面包屑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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