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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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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屁虫,又是你!”邬连环原本就储量薄弱的耐性,此时此刻终于尽数告罄。他猛力抽回自己的衣袖,努力以沸腾的眼光夹杀她。 动作和缓一些也就罢了,偏偏他是王莽的后代──既“霸王”又“鲁莽”,也无暇细想她娇怯怯、四十公斤出头的纤躯是否禁得起大幅度的扯拉,那么随手一收,害她重心失去平衡。 前一刻,她还倾注全身的力量往前拦阻他,孰料邬连环挥开她的手臂,身子趁势偏斜了一半。她的焦点尚未凝聚清楚,已赫然察查自己的脸孔正在迅速缩短与黄铜雕塑品的距离。 “糟、糟……”灵均舞动手足,试图稳住斜倒的姿势。 “嘿!当心。”邬连环不等她“糕”完,连忙扑上前英雄救美。 瘫倒的命运虽然及时被挽回,却无法阻止她的素手触及生冷坚硬的铜雕。 雕塑品被推离了基座几寸。 “SHIT!”一个恶劣的脏字冲口脱出他唇瓣。 保全警铃刹那间尖叫成恶耗。 铃──铃──铃── 连带效应的影响,几十位淑女名媛们下意识放纵自己的声带加入音效部队。 “啊──” 可观的场面于焉发生了。 “什么声音?” “警铃耶!是不是有火灾?” “啊!快走、快走。” “好像有人偷窃展览品。” 七嘴八舌的推论从四面八方包围向变故的发神点。 “连环艺术殿廊”说小不小,却也不至于辽阔到足以遮掩他们的行藏。 四秒钟之内,两人的体表同时浮起鸡皮疙瘩,警觉到上百双震讶评量的眼光落准自个身上。 “那个人是谁啊?” “艺术家本人好像出现了。” 融隐在人群之间的艺文记者们骤然迸出悚疑的猜测。 “真的是邬连环耶!” “他干嘛偷窃自己的作品?”几个年轻的菜鸟记者还没搞清楚状况。 八成是刚毕业的。 他的经纪人排越逐渐围拢的人墙,挤上前来。“连环,你……你在做什么?” 妈的!出师不利。 邬连环咒遍了满肚子的粗言秽语。都是这笨村姑惹的祸!害他悄悄来、静静走的本意化成一江春水,滔滔向东而去,再也不回头。 瞧瞧她,居然还好意思端出要哭不哭的吓呆相,企图以清纯无辜的表情博得大众的同情。SHIT! “没事!”火焰从他鼻孔、口角喷出来。“我走了。” “喂,你才刚来……” 他热血沸腾的步伐一鼓作气地迈向正门口,压根儿不理会经纪人的挽留,腋下还夹著一尊已经僵凝为化石的古典美人塑像。 “邬先生,请等一下。”媒体记者眼见机不可失,没命地追出去。“麻烦您发表一下对于本次展览的看法。” “对对对。”其他记者立即跟进。“请问您对于国内的艺术环境有何期许?” “您和纽约名模特儿的恋情是否进入白热化?” “邬先生──” 妈呀! 他开步狂奔,活像尾巴上缠满十串鞭炮的牛。 都是这个口拙小村姑惹的祸! 邬连环探出石灰墙的转角,回头打量著追踪他们十几分钟的秃鹰群,确定已经摆脱了那票张牙舞爪的怪物后,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呸,晦气!” 自从被怀中的彗星──“扫把星”之美称是也──缠上之后,只要视觉范围闪进她的衣角影儿,他就会被那股子霉气冲煞到。 比方说,她头一遭来电骚扰他。当时他正在捏塑一座陶质的样模,做为日后黄铜雕塑的参照品。孰料猛然乱叫的电话铃声骇了他一跳,中断灵感事小,差点害他失手将陶模摔毁事大。谁都晓得他在工作室里从不接电话的,当初安装专线的目的只是便于工作途中需要拨电话出去。 八成是前些日子经纪人来探班,顺手将他切掉的电话铃扳回运作状态,才让她有机可乘。背! 第一通打扰还不够过瘾,她小姐瞬间再发动第二波攻势──果然,悲剧立刻发生了。满心沉醉在工作中的他如遭雷殛,一个失手让陶像重归大地之母的怀抱,结结实实地砸成了一堆灰屑,甚至来不及尽完它当初被塑造出来的职责与目的。 这教他怎能忍下那些由四个英文字母组成的单字? 至于今天的意外,他谈都不愿意再谈,简直想直接替自己改名为姓“邬”,名“背”,号“哀尾”。 “你有什么毛病?”他倾弯了超过一米八的大块头,和她鼻子对准鼻子、眼睛瞄准眼睛,坏声坏气地咆哮:“我欠你两百万不还债?还是八百年前嫖你没付钱?你这样苦哈哈地追著我做什么?你以为逼死了我就可以分到一笔遗产?” “……”灵均的唇消褪成银雪般的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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