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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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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某人轻咳了一声。好吧!算她失言。 “这件Case很简单,虽然不够营养,但是塞塞牙缝也够味了。喏!” 记载著委托事项的档案夹滑过会议桌,从另一端投奔向灵的的面前,犹如长型吧台上的啤酒杯,立时落入客人渴切的手中。 “美术系系学会委、委称,希望本社代为、邀请知名艺术家邬、邬连环,前来学校演讲……”灵均低低念出委托事项。 这个案子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几乎没啥挑战性。 “需不需要技术支援?”阳德懒洋洋地挑弄著队长的颈毛。 “喵──”队长舒服地咪呜了一长声。 “不用。”灵均投给他们郁闷的瞥视。 过度的关心只会加强她的倚赖性,而“独立自主”却是她一心想培养成功的目标。 “哎呀!这种小事没什么难度啦!”凌某人挑明了说。“听说邬连环是个雕塑家,从纽约艺术界红回台湾小宝岛,而且家境底子还不差,回国之前已经在本土拥有七间连锁画廊。那票美术系学生的眼中闪著崇拜的光芒,直夸这家伙‘对台湾艺术推展具有不可磨灭的影响力’,反正我也不大喜欢欣赏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所以并未听过他伟大的名头,在此失礼了。” “资、资料说,美术系的公关组曾、曾经尝试过联络他?”她有点儿纳闷。既然如此,他们还交托给海鸟社做什么? “对呀!可是被邬连环的艺廊经理打了回票。”凌某人搔了搔下巴。“听说这家伙很有几分艺术家脾气,不太欢迎媒体记者的干扰。八成是公关组的家伙嘴巴不灵光,没把清纯的学生身分表明清楚……” 惨哉,她又犯著了娇弱美女的痛处。 两道千刀万剐的谴责眼神再度追杀过来。 猪脑、智障,记忆力失调! “没、没关系。”灵均漾开勇敢坚忍的笑容。“上头有、邬先生工作室和、和艺廊的电话,我先拔过去试试看。” “好办法。”凌某人暗自吐了吐舌光。那两串七位数字,花了她三天才搜集到呢! 总归一句话,台面上虽然明摆著交给灵均负责,私底下海鸟社的成员们能做手脚就做手脚,反正台湾水库面临乾涸期,适时放点儿水是有必要的。 “切记,需要支援的时候就尖叫一声。”绕珍多此一举地提醒。 乍看之下,本次的案子实在很轻而易举,交给她独立负责应该没问题。无论如何,先培养出灵均的自信心,列为目前的当务之急。 只要几通电话就能搞定的闲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海鸟社成员们抱持著乐观的心情,宣布散会。 负责洗完晚餐的碗盘匙筷之后,灵均随口向钉在电视机框框前的父母告退一声,直接回到自己四坪大的雅致香闺。 她坐进书桌前,反覆观觑著档案夹里的四组号码──“连环艺术殿廊”总店的经纪人办公室、邬连环家里的电话,另有一路专线直通他的私人工作室,甚至连大哥大的九码数字也登录在档案里。 奇哉怪哉!资料如此完备,而美术系的学生竟然还捉摸不到大艺术家的衣角?这就不免让人有点好奇了。 既然凌某人提及他们被经纪人打了回票的惨痛经验,显然真正难缠的家伙是邬先生的经纪人,她顶好记取教训,略过守门人的关卡,直捣见首不见尾的黄龙算了。 虽然太过轻易地完成这桩委托,对她卓杰的办事能力委实是天大的屈蔑,然而凡事总有第一遭,她非得真刀实枪地办妥一件Case不可,如此才能说服表姊和阳德他们相信──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灵均瞄瞄腕表。晚上八点二十分,想必那位雕塑艺术家邬连环先生正进完了晚膳,恰恰适逢舒爽慵懒的休憩时光,此时不打电话,更待何时? 话筒传送出低沉的电信讯号,第四声之后,讯号直接切入电话答录机。 “喂,我是邬连环,有事留话、没事挂掉,屁话太多、当心噎到!” 哔──留言的响声叫了起来。 灵均赶紧切断。 “这……这……哪有人这、这样留话的?”她张口结舌。 邬连环非但用词粗鲁,连口气也傲岸得今人发指,简直无礼到极点,巴不得得罪光全世界去电给他的人们似的。 不过,他的嗓腔倒是挺适合做广播人的,浑厚的音质听起来相当扎实,不至于低沉得震荡人家耳膜,却也不会轻扬得如同刚脱离青春期的柔质男声。大体而言,就是很“男人”的意思。而且他的咬音方式极为特殊,字与字串连成绵绵的频律,若非他急吼叫的语气破坏了悦耳性,其实很近似朗诵诗歌的调调。 可是,光凭那几旬答录即可知晓,邬连环之难缠很可能胜过那位经纪人,灵均下意识地怯懦了几分。 不行,她忘记自己的雄心大志了吗?独立、自主、克服心理障碍、拥抱人享!假若连这桩易如反掌的小案子她也铩羽失败,不消她表姊出面,即使对她自己也交代不过去。 决定了,再试一次!这回灵均选择拨向他工作室的专线。或许邬连环正在那里检视作品呢! 铃号直响了二十多声,就在她几乎以为不会有人前来接听时,嘟嘟的通讯声猛地被人类的闷吼声打断。 “你他妈的最好有很要紧的大事!”粗鲁而暴怒的咆哮几乎轰聋彼端的无辜者。 她满腔礼貌的场面话立时梗住了。 “呢……我、我是……是……” “你什么你?哪个不识相的家伙挂电话来鬼叫鬼叫!等你学会了说话再打电话过来!”砰的一声,两方的通讯回归中止状态。 “喂、喂喂?”她徒劳地冲著通话器轻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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