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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他贡献出皮夹,她也毫不客气,抽出一张金卡交给专柜小姐。小姐刷完卡回来,也是恭恭敬敬先交给她,她再转给他签名。

  在账单上签名时,他的眉宇间凝着温柔的笑意。

  整间百货公司里没有男人置喙的馀地,而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无比。

  上下几圈逛了下来,钟衡手上的战利品开始累积。他也开始同其它男人一样,口中多了催促。

  “这种包包你刚才看过了。”

  “我已经有很多袜子了。”

  “改天再来看吧,我肚子饿了。”

  最后,他终于劝动兴致高昂的女友,两人的晚餐才有着落。

  无论在初期的等候,后期的不耐,他心中始终没变的,是那股浓浓的满足感。

  原来,平凡也能如此幸福。

  “我姊夫为什么会在你的办公室里?”

  夜里,两人软卧在床上。她的螓首在他臂上,他的手环在她腰际,两人浓沉在欢爱后的慵懒里。

  她的浅询,让他脑中的困懒烟消云散。

  “你怎么知道他在我办公室?”他问。

  “我下午打电话到你办公室,请你来机场接我,就是姊夫接的电话。”仙恩拂弄他的短发。“我不知道你和姊夫认识。”

  他还以为,接到电话的人是藤田先生……

  “我们小时候曾经同过班。”他淡淡道。

  她轻喔一声。

  “你是在姊姊的婚礼上看到新郎倌,才认出他的吗?”

  他的手无意识地游滑在她裸背。

  该不该告诉她呢?

  说,与不说,两方在他心口激烈争斗。

  如果情境转变,他是裴海,而她是池净,他说什么都不会坦露。

  因为人对于自己的痛苦,往往容易沉陷其中,无法自拔。对于别人的苦难,即使亲如手足,也能稍微站开来,以“关切第三者”的角度来衡量。

  他所无法确定的是,她的反应会是什么?

  钟衡垫高背后的枕头,突然坐起来。

  “仙恩,你知道我曾进过少年监狱。”

  “嗯。因为你撞死过一个人。”她直言不讳。

  “那个人姓池,是个菜农,在淡水登辉大道旁有一畦的菜田,我就是误闯了他的田,才会发生意外。”他缓缓开口。

  “姓池?”她一怔,随之坐了起来。

  “他是一个鳏夫,妻子过世七年了,身后只留一个女儿,当时她才不到十岁。”

  卧室内的气氛,渐渐沉重起来。

  她终于意识到,他心头一些从未诉诸言词的阴影,今晚,将要让她一窥究竟。

  “那个小女孩名叫池净。”他轻声说。

  仙恩的眼眸圆睁,哑口无言。

  “池净?”久久,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姊姊池净?”

  “嗯。”

  “我不懂……”她心头一片混乱。“你是后来才查出我们住在晚翠新城,或者一开始就知情?”

  “晚翠新城里的独门独户,每栋的市价是一千四百万。”他维持不变的坐姿,话声平静。

  仙恩翻身下床,随手拉过他的衬衫往身上一披,快速地来回走动。

  他们家只花了五百万。当初去看房子时,建商说,他们是第十个订户,正好赶上建商的促销案——第十位大方送,所以只花了五百万就买到手。初时母亲还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以为遇到“假促销、真诈财”的集团,直到律师、会计师都出来做见证,建商再三保证,才敢真正下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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