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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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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我的声音更低了:“我——我的心好乱!” “这就是上天给你的惩罚,辜负你男朋友对你的一片深情。” “惩罚?”我呆了好一会,地毯上的花纹凝视久了,好似坠入另一个空间,感觉像穿入镜中。“你怎么一直替沈自扬说话?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纠葛的关系。” 木木也是一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不希望看到他失望消沉的模样。直觉上就站在他这一边,觉得你很残忍,一点都不珍惜他对你的好,没心没肺,觉得上天真不公平!” “可是——”我张口,还是软弱下来。 “可是什么?” 我甩了甩头,伏在桌上,两手插入鬓发中。 “我是先认识沈浩的。我喜欢他,一直喜欢他,他去了美国,我也一直没忘记他。沈自扬对我好,我也知道。我告诉过他,我会伤害他,他偏偏就是不听!我不理他,甚至什么无理、任性、难听的话者出口了,他还是在一旁死守着,我能狠下心不理他吗?你说,那我到底要怎么办?我如果真的能像你说的,没心没肝,那就好了——” “阿宝——” “算了!什么都别说了!大概真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惩罚我不忠又不坚!” “阿宝——”木木又叫。我手轻轻一挥,趴在桌上,什么都不想再听或说。 早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纷乱,让人这么痛苦难断,一开始我什么都别憧憬,什么都不理睬就好了——然而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我是深深牵涉入这烦恼苦痛中了—— 打烊后,我、沈浩、阿彩,一起走入静谧的街道中,沈浩先送阿彩回家,然后我们两个人沿着一路洒泄下来的星光,踩着薄凉的夜色,缓步在漫天璀灿的银河里。 “苏惜!”沈浩低声唤我,我抬头,两人相视而笑。 “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在角落里,一直没去陪你。”我说。 “没关系。”沈浩还是柔柔温煦的微笑——啊!犹是那年春水粼粼中…… “沈浩!”“苏惜!”我们同时叫着对方,不禁又相顾笑了起来。 “你先说。” 不!今晚不说,今晚什么都不说,把一切留到明天,什么事,明天再说! “没什么。”我微笑摇头。“你呢?什么事?” 他的神情刹时又跟五年前在MTV里,“东京假期”落幕后,那等相同的落寞,但随即一晃而过,换作满脸的笑。他说: “你到底跟阿彩说了什么?她说要写信给阿健,还说要到巴黎去找他。” 希望是我敏感,沈浩那神情——对的!一定是我敏感,沈浩不是回来了吗?没理由担心太多。 “也没什么,”我说:“只是告诉她不管是好是坏,总要确定一下彼此真正的心情,何必空留遗憾,让离别后的日子悔恨不休。” “苏惜!”沈浩突然柔情无限地将我围在他的外套中,“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想,想得心都痛了——” “夸张!”他小力捶我一下,我叫痛,回打他,他笑着抓住我的手,许多深情在眼眸。我的心跳一下子凝结起来,这情景,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沈浩俯下脸,将外套覆盖住两个人的头。清夜一片静寂,我们沉浸在只有两人的星河。两唇之间的甜蜜酸楚,像流星雨,漫天洒落,我的心,微泛着说不出的亲爱轻愁。 第二十八章 “那!这里如果再加点粉蓝,这地方留白的话,感觉会更生动一些。你看好不好?” 一整个下午,我一直待在沈自扬的画室里,听他说话,看他作画。他画的当然还是我,形态是很像,可是那种神韵,老是让人觉得很凄凉,雾梦般的不真实,女孩深邃空洞的双眼,好像看着很远的地方,烙着很深的寂寞。 “随便你啦!你觉得好就好,我又不懂。”我微微一笑,空洞洞的。 我是真的不懂,出现在沈自扬画室中的“我”,为什么总是染着一股落寞忧伤的神态;眼神也总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却又不知道是在凝望什么。远方,有着什么让画中的我眷念依恋的? “宝,”他放下彩笔,把画架推到一旁。“说吧!什么事?” 我心中不由一跳。沈自扬他—— 我低着头,还是让空气静默了好久,才说: “沈浩回来了。” “哦?”他一点也不惊讶,平静得让我害怕。 接下来又是一段可怕的沉默,画室里静得彷若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沈自扬背对着我,走到窗口,琉璃窗承受着夕阳的金辉,闪耀出不可思议的光采。他回过身,面向我,身后挡住了大部分的夕阳,霞光遂自他背后澈射出无数规则紊乱的光丝,芒一样裹住他全身。 他一动,周身的芒挥就流光一样跟着乱窜,金光点点,又游丝灿灿,一刹时,堪若天人下凡,亮得我眼睛发痛,不敢逼视。 “很好,他回来了。”长长的沉默过去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抬头看他,他正侧着脸看着窗外夕日落照,脸上偏受着霞光的照射,光影分明,线条立体而深刻,彷佛不是现世的人,而像是我无数次在夜梦中看到想像过的,那些天仙神祗的幻像。 他为什么不仔细地盘问我,大声地斥责我,甚至生气地怒骂我。这样,我也许会好过一点。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就那样一句,要我背负多少深切的愧疚。 “他回来了,所以,你来告诉我,不要再去纠缠你,让你为难?是不是?”他又说,还是那么平静。 “拜托你不要这么说!你可以骂我吼我,甚至鄙视我,但求你,求你不要这样说!”我大叫。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他的声音跟着高昂起来,先前的冷漠平静全都崩溃了。“要我笑着说没关系,恭喜、祝福你?——可恶!”他用力击向玻璃窗,窗户碎裂,天光挤着流泄进来,混着他殷红的血滴。 我跑过去,笨拙地察看,止扎他的伤口。他粗鲁地把我推倒在地,跟着一张张地将墙上各式艳蓝的图彩全都撕落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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