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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小陈一劲瞅着她看,笑笑的说:“我这样有什么不好?爱情摊开来看,不过就是裸露和性感,完全是一种肉体的感觉,只有你们这些不成熟的小毛头,才会在那里大啖所谓柏拉图式情爱的苦涩,高唱精神恋爱的不朽,其实是什么也不懂,还谈什么纯情,什么天长地久,结果呢?爱来爱去,爱不出个屁!问你什么叫爱情,却仍是一脸瞢懂!”

  我觉得很奇怪,现在的小陈,和木木抬杠的小陈,神态、口吻,都一副浪子的派头,一点也不像刚刚远观那弹钢琴的女孩时,那种的朦胧木讷感。

  人真是多变的角色!我起先还以为他木讷羞涩、暗恋着那一头乌亮长发的女孩,倒真没想到,他老兄十足是个情场老手,调情的技术跟他调酒的技术一样高悍。

  这时一个女郎推门进来,妖冶野艳,水蛇腰轻扭;婀娜多姿风华绝代,磁铁般吸住全场才于色男的目光。

  她也不张望,一进门就直趋吧枱,小陈走迎上去,嘟起嘴,两人就当众拥吻起来。

  木木哼了一声,轻蔑地撇撇嘴,说,“这个女的就是他那个同居姘头,第八个了,跩得跟什么似的,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天仙美女下凡,恶心死了!恶心死了,等着吧,等小陈玩腻了,不出三个月,看她不痛哭流涕才怪!”

  “你干嘛那么激动,又没你的事!”我倒了一杯冰开水,觉得口渴。

  木木咕噜噜地把啤酒全灌下肚。

  “我就是看不惯!死老陈!仗着他迷惑人的本事,自鸣得意,哼!肉欲动物一个。那些女人也真蠢!也不想他年经一大把了,还被他哄得服服贴贴!”木木一生气,就骂小陈作“老陈”真有意思。他们两人的交情也不是一、二天了,大概如此,批评起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小陈到底多大了?”我不禁有些好奇,听木木说得他多老似的,可是我怎么看——老实说,小陈都正值男性成熟、诱惑力十足的时岁。

  木木又狠狠地瞧了他们一眼,吧枱靠门的那边,那两人还是如胶糖似地黏在一起。

  “三十五或三十六吧!我也不清楚。”

  “那也难怪!”我说:“三十好几的男人了,你难道还真冀望他跟少男初恋时一样的腼腆羞涩!未免太苛求了吧!”

  木木噗嗤一笑:“你真毒!明着褒,暗里损。说他浊,不就得了!拐弯抹角的,听不懂的人还以为你多赞赏他!”

  “我没那个意思!”我再喝一口冰水。“那一天我们到了他那个年纪,看破爱情的表象,搞不好比他更饥渴。”我斜视一眼那两具火辣辣的躯体。

  木木笑得更厉害。“你还当真语不惊人死不休!告诉你,我林靖英再怎么落魄老丑没人要,也不会可耻到贪图这种肉憨的快感!”

  “你们在说什么?”小陈拥着女朋友走过来,“啧”一声,两人嘴对嘴又亲吻起来。

  木木撇撇嘴,不屑地把脸——扬。

  “小陈,拜托你走远一点,少在这里妨害风化,有碍观瞻!”

  小陈大概习惯了她这种讽刺,微笑著不理她,故意又亲了女郎一嘴。

  “我是想走远一点,问题是我走了,吧枱谁管?老板可不会白白付我薪水!”

  隔着吧枱,他们三人在外头构成一幅有趣的画面。木木手拿着酒杯,倚靠着高脚椅,挑衅地看着小陈二人;小陈则拥着女朋友,不进亲昵地亲吻抚摸,还故意发出啧啧声,——边睨视而不见着木木;而小陈的女朋友,完全不当我们在场,媚笑着,神态极其高傲骄狂。

  小陈把女朋友安置在吧枱边,又低头温存了一会,然后拐过柜枱,走进吧枱内,站回调酒的地方,和女朋友刚好隔着吧枱相对。他对木木说:

  “你还不走?哪!”下巴微微一拾。“再不走,男朋友要被人抢走了。”

  木木头也不回,说:“怕什磨?他才不像你,哪个女人手一勾,魂就被勾了去。”完全针锋相对。

  这两人,还真不晓得是那里犯冲,你来我住,丝毫不退让。小陈笑嘻嘻的,完全不当一回事,就连他女朋友,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又倒了一杯冰水,一直觉得口渴。酒吧里这空气、这气氛,幽暗的一直叫我相喝水。

  “别尽喝这种东西!”小陈一把将冰水抢过去。“开什么玩笑,到酒吧喝冰开水,我给你你一杯更好的!”

  说着,还边倒倒,那边摇摇,倒出一杯颜色浓烈殷红的汁液。

  “这是什么?”我迟疑着,不敢喝入口。

  “毒不死你的!”他拿起酒杯,硬往我嘴里倒。

  “天啊——还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呛得一边咳嗽,一边皱眉问说。

  小陈的女朋友嘴里叨着一根香烟,优雅地拿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轻轻吐出青烟成圈,混合着几许轻蔑。

  小陈邪恶地一笑,坏坏的,像电影里颠惑众生的唐强生。

  “Bloody Mary,伏特加加蕃茄汁,怎么样?滋味不错吧?要不要再尝一口?”

  “陈克雄!”木木瞪着他:“你要死了!给她喝‘血腥玛丽’!”

  “只是一口,有什么大不了,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小陈的女朋友在一旁

  又吐了一口烟,烟团扑向我,刺眼又呛鼻。

  木木正待发作,我制止了她,她还是咕哝了——句:“什么嘛!”

  小陈还在继续开玩笑,瞧瞧木木又看看我,说:“说你们小,什么都不懂,还不承认。谈爱情,一口伏特加混蕃匣汁都品尝不了,还撩拨什么析拉图!‘醉’的滋味是什么,你们尝试过吗?”

  他暧昧地笑了笑,一仰头,把杯中血一样的汁液倒入口中,然后俯下身,嘴对嘴,将酒传入女朋友的喉中,互相吮吸着。

  荒唐!我看看四周,那些人忙着追寻幸福快乐或颓废堕落,没有人关心这一幕,就连坐在吧枱边的人,也只是不感兴趣地瞧一眼,见怪不怪,就把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酒杯中。

  我还是觉得荒唐,堕落到这种地步!我承认,斗不过小陈这些颓废堕落的动物。我拉开木木,退到角落边上。

  原先我还以为,这些人不过偶尔买个微醺的夜晚,看来我是太天真浪漫。酒入愁肠,消化的,往往是另一股薰臭难闻的腐败颓丧。

  木木坐了一会,转到男朋友坐的桌枱去。他们向我招手叫我过去,我摆手摇头

  钢琴声还在琤琮的响,我仔细听着,那首I love You More That I Can S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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