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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侍卫押解着一名工匠模样装扮的男子上来。其中一人走向澄堂信,悉悉卒卒地,低低说明刚才发生的事。

  那工匠一脸惶恐茫然,害怕得连求饶的话都叫不出来。澄堂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表情不由得略沉,声音失去了力度,说:“暗,这名工匠如此粗心大意,险些危及到你!是我督导不周,请你见谅。这厮就交由你,任凭你怎么处置。”

  “任凭我怎么处置……”鬼堂暗阴冷的声音丝毫不具温度,拉长的尾音猛然一顿,冷然说:“好!”随即抽出煌流火的佩刀,往那工匠斩去。

  太突然了,且快得让人不提防,众人连惊呼都来不及。那工匠更是吓傻了,瞪大眼睛,连眨都来不及眨。

  “黑王!”煌流火纵身挡在工匠身前。

  “怎么,流火,你想反抗我吗?”鬼堂暗硬生生收住刀,瞪着煌流火。冰冷的黑眼珠释出的、像能透穿人心思的深沉目光,疑增的气味浓稠得使人窒息。

  “我不是那个意思。”

  煌流火接触到那目光,神色萎暗下来。虽然他和鬼堂暗如同兄弟一般长大,他一直忠实追随着他,但他知道鬼堂暗对任何人,始终怀有猜忌与怀疑。也许,只有他最接近他。他是他的王,他永远对他忠心不渝。

  “既然不是那个意思……”鬼堂暗深沉的目光始终盯着煌流火,反手将佩刀递给他,居然微笑,说:“那就替我杀了他!”

  煌流火慢慢接过刀,面无表情。为了他的王,即使是下地狱,他也在所不辞。他举起刀,猛然砍向那工匠——

  “当”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掩盖了一些不禁脱口的惊呼声。鬼堂暗竟用刀鞘挡住煌流火的刀,阻止了他。他看着煌流火,穿进他碧绿的眼眸,一字一字很慢地说:“很好,流火,你从没有让我失望过。”声音跟着一扬,递过刀鞘。说:“不过,‘龙雨祭’就快到了!我们不好让神殿这块神圣的圣地,有任何刀光血影不祥的事发生,是吧?那样的话!对共主太不敬了。”

  他纵身上马,转向澄堂信,说:“信,今天扰烦你了。”

  不远处躲在树背后,一名瓜子脸、脸带几分娇羞的少女,望着这一切,询问一旁的随侍说:“站在澄王身旁的那个人是谁?你们可知道?”

  “那个人?啊——启禀香郡主,那人就是黑王暗!”

  黑王暗?被称为香郡主的少女眼神一亮。但她的目光却移落在一旁那个黑衣男子身上。“不,我指的是那名穿着黑衣的武士。”

  “黑衣武士……原来香郡主是指那个人。他是黑王的手下,大将军煌流火。”

  “煌流火……”少女喃喃重复这个名字,探身出去。

  忽听得澄王信对着马背上的鬼堂暗喊说,“暗,谢谢你手下留情,澄弟感激不尽!”

  马背上的鬼堂暗不动,由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扬鞭一挥,呼喝道:“走吧!流火!”

  风声呼啸,很快就将一切的呼号甩抛在骑外。马背上的鬼堂暗!神色阴暗,无心又无情,带着一丝狰狞。

  弟弟啊……

  他的心中是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的。那种温情,对他来说,只是妨碍。只要是妨碍他的人,他都绝不会手下留情,即使那个人是煌流火,是弟弟啊……

  但他刚刚对煌流火的拦阻却微笑置之。杀不杀一个工匠,原无举足轻重。他与煌流火一同历经北邑的风沙,很了解他的个性。煌流火的个性太不彻底了,时而会在紧要的关头流露出不必要的温情;那是他致命的缺点。对他而言,煌流火冷默下的妇人之仁是不必要的。他宁可错杀无辜,也绝不给任何人可趁的机会。他知道煌流火不会违背他的命令,但就是摆脱不了那些不必要的温情。

  殷方邦境都在传说鬼王暗的狠心毒辣。然而,曾经,他也羡慕过那平凡安祥的天伦和乐……

  “赫!赫!”他用力挥着鞭,快马奔驰。

  九垓恋栈权势,听信和妖妃殷妲勾结的巫觋的谗言,不仅杀害了他母亲黑堂院侧妃,甚至连当年还是婴儿的他也不放过。合该他命大,屡次逃过劫数。但他还是不放过他,甚至将幼小的他放逐到北邑那种风沙烟尘滚荡的恶地。如果不是有护卫黑堂院的将军库马,他恐怕早就被埋葬在黄沙中,成了一具骸骨。

  北邑的风沙太炽,十多年来,吹荡了他残存的感情,而将他塑变成型,如那酷列狰狞诡谲险恶的恶华之地。

  说他阴狠吗?他狞笑起来。那么,那些人真该去尝尝北邑那烟沙飞尘的滋味。

  “赫!赫!”他再次用力挥动马鞭,催促马骑奔驰。阴风从他两旁呼啸而过,风旋而卷,他只听到飒飒的苍凉。

  东面城的苍门在望了。

  鬼堂暗快马加鞭,不理戍守城门的士兵呼叱,鞭子一甩,将上前意图拦阻的士兵打落到一旁。

  “快!拦下那名乱贼!”那士兵奋身追赶,拦阻住鬼堂暗的坐骑。几名戌城的士兵,呼喝着围拢了过来。

  马儿受阻,长声嘶叫人立昂起;四处走困,惊慌躁动。鬼堂暗勒紧缰绳,目光阴沉地瞪着阻拦他的士卒。

  “大胆!”他暴喝一声,目光由阴转凶狠。“谁敢拦阻我黑堂暗!”

  黑堂暗——或者说“黑王鬼堂暗”,因为流传,在殷方已经成了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鬼,会为殷方带来可怕的灾厄。几名士兵听他这么说,惊恐的叫起来:“是鬼——黑王!黑王来了!”

  最先阻挡鬼堂暗的那名士卒浑身颤抖,牙齿打颤说:“小的不知是黑王,冒犯了王,求黑王恕罪……”

  鬼堂暗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抽出佩刀,一刀便斩向他,鲜血四溅,凄叫声拔地而起。

  “黑……王饶命!黑王——”其他的士兵见状,更加害怕恐惧,拚命磕头求饶。

  传言果然没错。北邑黑王生性凶狠残暴,喜怒无常,下手毫不留情,而且刚愎猜忌,滥杀无辜,是天上凶星转宿;天上来的鬼。如果让黑王留在殷方,必定会使殷方陷入纷乱灾厄中,弄得民不聊生,共主九垓为了维护殷方的安危,才将他放逐到北邑。

  面对那些惊慌湟恐,鬼堂暗面无表情,冷冷丢下刀,对随在身后的煌流火低喝一声:“流火!”

  煌流火随即抽出刀,一连砍断了两个人的手臂,却留下他们一条命。鬼堂暗冷哼一声,望了煌流火一眼,不再理那些士卒,马鞭一挥,扬尘而去。

  他不断挥打着马鞭,狂奔疾驰,丝毫不顾街道上来往的百姓。行人纷纷走避;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妇孺走避不及,被马蹄扫到或踢伤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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