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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好。”徐楚重重说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徐爱潘呆呆看着手中的电话,哑然一会,才轻轻挂上。

  “阿潘——”花佑芬满脑子疑问,迫不及待的。

  “改天再说吧。”她露出一脸倦容,轻轻带上门。

  潘亚瑟说得明白,他不能给她任何保证与承诺,只能与她维持婚姻以外的关系。那么,就是情妇了?他要她好好想想,但每次她一想,脑中就浮起她吐了徐楚一身酸臭的景象,浮起那朵苍蓝色的玫瑰,浮起徐楚亲在她额头的吻、问她的“要不要赌一赌”。

  不,她不能想!

  她可以不管一切地跟潘亚瑟在一起吗——如果他肯接受她……他是她的憧憬,她还在犹豫什么?但是……

  她往床上重重一躺,瞪着天花板,喃喃在:

  “情妇啊……”

  那些当人情妇的,应该不是因为对方是有妇之夫才爱他,而是因为爱上对方,所以不管对方处在什么样的立场,她们的感情依然没有改变吧?

  是这样吧?有谁能给她答案?

  第二天清晨,她提着简单的背袋,在花佑芬醒来之前出门。街道还在睡,雾气霭霭,天地还处于一片惺松中。

  车站大厅里的人群比想像中多,赶着早班火车上学上班的人三三两两地将宽敞地空间浓缩掉许多。她孤单地站在大厅中,微微天光从顶棚的玻璃撒下来。她叹口气,走向售票处,不防徐楚忽然从大理石贴的柱子后转出来,将她拉到一旁的柱子后头靠着墙,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在她耳畔低问,不去惊动任何人。

  惊讶的缘故,她的心跳得好快。

  “你怎么会……”她看他等了许久的神情,快等不住那般。

  “我特地来送你上车的。”他微笑,再一次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她想想,突然不再有那么强烈想看海的心情。

  “那好,明天见。”他低望着怀中的她,慢慢松开手,有些依依不舍。

  徐爱潘却一怔,突然问说:“明天见?然后呢?”

  这情形不禁让她联想起某部电影的情景。电影中,男女主角已各自有了家庭,却互相爱上对方“坠入情网”。两人经常搭乘同向的地下铁,有一次男主角先到站要下车,对女主角说“明天见”,女主角忽然问“然后呢”——就像他们此刻这样。

  明天见——然后呢?如同那女主角无力的疑惑,然后该怎么办?一星期见一次面或两次面?再然后呢?又如何?

  不会不结果的。

  听她突然这么问,徐楚屏息看了她好一会儿,一句话也不说,忽地又将她拉进怀里,抱得很紧,不顾大庭广众下,带着一种火焰的热度亲吻她。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又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

  “你这算是回答吗?”她叹了口气。这是她的初吻,却和她曾幻想的——星空下的漫步、手拉着手游夜的情形完全不一样。那种少年似的恋爱……

  这才是现实吧?她又叹口气。她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第一次,她正视到,她年少青春已逝,而今的她,站在微昏天光下的她,尽管不愿,也已是个女人。

  慢慢的,她还会更灿烂,然后衰老。

  然后呢?还会有多少个明天?

  “明天见。”徐楚不动,很固执,不管有多少个明天。

  徐爱潘亦不动,心底又在叹息。她跟他的关系,一点一点在变质,一点一点侵入了原不该期待的东西。那东西,从她吐了他一身的酸臭开始,慢慢地、慢慢地,偷偷、悄悄地在凝成形。她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它像空气般的存在,侵入她的呼吸里,教她无从躲避。

  “明天见。”她轻轻吐出口。不确定的承诺。

  也许,关于将来与然后,可以不必要想那么多。

  第七章

  八月桂开,九月菊黄,十月枫香。秋天尽了,街旁的枫香树在人不知觉中悄悄变了颜色。季节提早变化,枝叶随风窸窣,在相互走告,今年的冬天也许会很冷。

  但那还是明天的事。这一刻,太平洋的天空下,一片晴湛。天际几抹流云,闲闲来去;阳光底下的人间,依旧是最平常。除了有人仰望。

  仰望天,其实是一种很孤单的举动,和这个世界不相干。每颗星球都是独立的传说,看似热闹灿烂,贴近了,只有它知道自己的冷清孤寒。

  看看橱窗吧!徐爱潘重重吐口气。那才是人间。

  玻璃窗映出她的形影,跟着叠映出她身后一帧突现的高大身影,将她包围住。那人搂住她的腰,俯低在她耳边说道:

  “我怎么老是看你在街上闲荡,上回也是。你都没什么事好做吗?”搂住她腰间的臂膀稍加使力,将她带往咖啡馆里。“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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