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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对生活,对工作,我逐渐感到意兴闌珊;连连的迟到,也显得我对这一切的疲惫。这种无望的情绪扩及到我整个日常生活,包括心灵,概括感官;我未经仔细的思量就下定決心辞去编輯工作。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及辞职的事,连美花也不知道。我辞呈已经提出一个礼拜了,再过几天结束了手边的润稿工作就会离开。

  “七月,你怎么现在才来?刚巧,有你的电话,四线。”我才刚踏进办公室,美工组的小弟叫住我,顺带将电话递给我。

  我接过电话,借他的桌位站着。

  “喂,七月?”那头传来杨冷青特有的声音,冷冽清清。

  我应了一声,然后就沉默。

  “好久不见,你最近好不好?”杨冷青问。的确很久没和他见面了,将近一个月的生疏空白。

  “我很好,谢谢。”我尽可能简短的回答。

  线路沉寂了一会儿。杨冷青的沉默令我徒增不安,我打破沉寂说:

  “你要找美花吧!我帮你把电话转给——”

  “你最近怎么了?”他很快打断我:“这几个礼拜找你出来,你总是很忙。像昨天也是!我要美花约你一起吃晚饭,你也不肯来!美花说你很忙,你到底在忙什么?我知道快联考了,你不想浪费时间,但只是大家一起吃个饭,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你不要老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唸书重要,调剂生活也重要。这几天我帮美花复习功课,想找你一起过来,美花说你不肯,要自己一个人唸书。七月,我们都是好朋友,你实在不必这么见外。”

  我听呆了,有点愕然。我什么都不知道,美花根本什么都没有说。我抬头看她,远远地,隔着许多屏障,她正半仰着头和鄰座的同事说笑。从她仰天的弧度里,我清晰地看见处在她和我之间的空间镜面上,那薄如丝线但斑剝历历的裂痕。

  这几日来,美花对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从她水汪汪明亮如洋娃娃的大眼睛里,我看出了不同以往的冷淡生疏。

  我不知道雷婆对她说的那番话在她心里是否发酵出什么怀疑和猜忌,但现在,在我们的友谊之间,最悲哀的情況发生了。

  这是神的詛咒。它让人互相猜疑、互相提防;而我沉沦的感情就像巴比伦那座通天的塔,终将因神的詛咒而沦入不可复拔的滅绝和深渊。

  “七月,你实在不需要避着我们。别想太多!”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道我內心对他的感情,温柔地说着让我陷入不可复拔的沉沦的话语。

  “我没有那样想。你和美花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没有必要避开你们。我真的忙,现在是孤注一擲的时候,我嘟有闲情去‘调剂身心’!”我睁眼说着违背自己感情的谎话。

  “罢了!我相信你。”杨冷青沉默片刻,话筒才重新传来他冷清的嗓音。

  他那句“罢了”低荡着难喻的弦外之音,我无法臆测,心情觉得乱糟糟。

  一整天的工作和往日没有两样,寻常的世界,寻常的无聊。又是到快下班的时候,美花过来我座位说:

  “七月,听他们说你要辞职了,是真的吗?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我正打算告诉你,就做到这个礼拜结束。”我打开抽屜,逐个整理收拾私人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辞职?”

  “也没为什么。”我把东西一一放入袋子。

  “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肯跟我讲,连辞职的事都不让我知道!”美花抱怨又不满。“我们是好朋友,结果你什么都瞒着我!”

  “快联考了,我不想让你担心。”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我想专心唸书,好好冲刺一番。”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好找个不是理由却像理由的来应付美花。

  “顶多一个礼拜的时间,有用吗?”美花怀疑地问:“你现在贸然辞职,考完后该怎么办?”

  我没想那么多,愣了一愣,轻轻摇头说:

  “那时再说吧!现在唸书要紧,想那么多也没有用。”

  “你既然決定了,我多说也没用。”美花放弃再多费唇舌,话锋忽然大迴转,问我一个突然的问题:“对了!你有没有再跟志诚联络?”

  她问得太突然,我稍楞出机秒才缓缓摇头。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我反问。

  “我听冷青说志诚很喜欢你,你的态度却模稜两可,他要我问问你。”

  “是吗?”我随便反问,没怎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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