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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吧!我战战兢兢的工作,但我恨怀疑,他们会让一个混跡补校的人当主管吗?我没信心,思诗说她也没信心。不过,还是有可能的,億万分之一的可能,那是忠诚度和忍耐毅力的问题。

  有信仰总是好的,像我这样就乱糟糕。

  照阿诺的说法,那个编輯算是有某种“专门才能”的人,得了气质病,照样可以躲到深山僻壤拼命賺钱。但是我怀疑,她那种软趴趴的文格,成得了什么大器?

  我们隔壁坐,所以我老是记得她蹙着眉的侧影,忧郁得完全没有成富成贵的福气相。总之,一个字——憋。

  尤其“大东”地陲边疆,交通不便,鸟蛋不生,下车走路还有一大段距离;惨了那编輯,破布似的身体,顶着大太阳走那一大段路,常常嗚呼哀哉,去了半条命。

  她“毕业”的时候,我不晓得她得了气质病,但那之前我总在猜,她大概是“快了”。不过我只奇怪,她为什么要说出来,瞒着不是更好!

  不是开玩笑的,就那个女的,我实在不予置评。

  至于我是怎么来这里工作的?是这样的,之前我在一家公司当老板的秘书的秘书的助理的助理的助理。有一回中午,那个大秘书受了老板的细姨的干弟弟的马子的闲气,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洩,合该我衰,闯进她用屏风隔着的禁地,她斗鸡眼一瞪,对我大吼一声——“滚出去”!所以我就“滚”出来了。

  反正世界就是这么样,我看得很开。

  在这里,日本的味道浓,上至社长下至小喽罗,不是盖的,看起来就是很日本,活脱是扶桑渡海过来的。尤其我们那个社长,金边眼镜蓄小鬍,由鬢角朝上直剃留一半的东洋流行偶像头,制式的表情,典型的东洋男子。

  不过不是压迫人的那种菁英主义型,他的眼神不够锐利。但尽管如此,他只要随便那么一扫,还是够震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大东”是典型的家族企业,从出版、印刷到发行,都由家族的大老层层把关。不是盖的,第一次听见社长的母亲大人透过扩音器奔放出来的声音时——天啊,简直是震撼!破鑼嗓加铁窝盖——我看见许多嘴角隐扬的笑意。不过我想,有钱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思诗也是这么想。

  我跟她都在努力存钱,不过存钱的目的模模糊糊的。当然我们都有梦想,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当个润稿编輯。不过梦想一开始都是不成形的,而有些梦想是不成熟的,只是隐隐约约杆在那里。

  但是我已经二十一岁半了,算是老了,我没有多少青春可以挥霍。有时我会想找个人嫁掉算了,但是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我不相信爱情这回事。

  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不觉得很烦吗?纯情人是适合在这个城市生存的法则,专情是惊世骇俗的笑话——所以,我选择不爱人。

  想想,有多少那些自己曾经认定永远不变的警告,随着时间的过去,都逐渐变得扭曲黯淡,自己都忘了曾经说过什么、发了什么愿。我不知道这些话是基于什么样的悲观,但我就是不相信爱情。

  我觉得我像无主的游魂,浪荡在这座迷离的城市——巴比伦。

  第二章

  “日向!”才停好我心爱的风速九十,思诗就匆匆忙忙从本公司的一楼大门跑向围墙这边的收发室。

  收发室杆在临马路的大门口,是员工进出的枢纽,各路好汉打卡的集散地,和出版编輯等部门的本楼有一小段距离。

  位于巷子口一号的“大东”,印刷部门独立和各行政部门分栋隔开,各有五层楼。

  我没时间和思诗闲扯蛋,急忙跳进收发室,抢到卡插入打卡钟——八点三十六分。

  “妈的!”我低咒了一声。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又泡汤了。

  “日向!”思诗又叫了一声。日向,只有她会这么叫我,就像只有我会叫她思诗一样。

  “什么事?”我放回出勤卡,和她并肩走出收发室。

  “你怎么现在才来?”思诗说:“当心点,雷婆一早来就发飙,好多人都被削了!”

  “管它去!她恨我又搭不上!”

  “怎么会搭不上?你们这期的进度不是落后了?”

  “这关他们楼下什么事?”

  “他们广告都已经打出去了,你们进度赶不上,她当然有话说。”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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