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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病人高烧不退,转成急性肺炎,目前医师正在全力抢救中。”匆匆丟下一句话,就赶着走了。

  我頹靠在墙上,无声祈求着上苍。

  “若水,你别担心,你妈不会有事的!”阿水嬸过来安慰我,但妈的身体情況本来就不好,她又没有好好休息过──“阿水嬸!”我悲痛难抑,哭了出来。

  上苍啊上苍,请你──请你──

  但是,妈还是没挨过那天晚上。

  出殯那天,我彷彿在远远、疏落的人群后,看到一身黑衣的江潮远。

  阴雨霏霏,而我只茫茫。

  百日后,听说他跟宋佳琪又一同赴了欧洲。

  我没有再见过他。妈的死,让我心灰意冷,心死情疲,所有的爱都已经过去,所有的青春也都烟消云散。

  我不再祈求上苍,我恨这片不语的天。

  除夕前一天,连明彥蓦然出现眼前,也许感染了我的伤和痛,他的眼神也掩了一层落寞。

  “我明天就要离开。清晨的班机,先来向你辞行。”我们从尘埃中走过,踏着斑駁的足跡。

  “是吗?”我想笑,但笑不出来。“先祝你一路顺风。”

  他看着我,欲言无从。叹一声,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我默然摇头。我没想到那么远的事。

  他又看着我,问道:“你不想去见他吗?”

  他?我愣了一下,又摇头。

  “跟我已没有关系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所有的爱都已过去,终将会成为往事,然后,慢慢泛黄褪逝,越去越远,终至不留任何痕跡。

  连明彥落寞的容颜叠穿我沉痛的眼神。默默与我相对,在做无言的告别,却又突然地开口,声音暗哑。

  “跟我一起走吧。”

  我不确定我听到的。抬头望着他;缓缓垂下眼。

  “你还是──”他低了低头,笑得落寞。抬望远方,再落下孤寂的眼神对着我。“他人在巴黎。”

  然后转身背开,离去的背影在说,这一去就不再回头。天涯四方的那种寂寞。

  苍天漠漠。我不再仰头。

  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一张直飞巴的单程机票,透着天空蓝的封箋,上头没有落款。我怔望着那片蓝颜色,望着它化成一片苍穹,将我埋葬进里头。

  我已经无力再仰对青空了。

  第七章

  繁华事散遂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二十四岁的春天,我开始相亲,想寻找一个家,扎筑一个巢,如种子般落地生根。我赶走一次又一次的晚餐,面对一个又一个的陌生;我微笑地对着每一张探询的容颜,耐心地倾听一遍遍可能的地久天长。我总是笑,又笑,擦着厚厚的粉,抹红红的胭脂。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倚靠,一个累了可以让我休枕的臂膀。

  我已经忘了当年所有的梦;忘了我想离开这座城市的渴盼。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沈若水,这里!”班具好眼力,我才刚走进餐厅,她就在好望角那一头对我招手,福厚的身材依旧。

  我堆起了满脸的笑走过去。男方已经先到了。

  桌位临着窗边,外头阳光白花花,採光大好,面对面相坐,对方脸上有几颗雀班、青春痘都可以一粒一粒数出来。本来约的是晚上的相会,男方临时有事改约在中午见面,但班贝的说法是,这是男方故意的算计。日光照妖,甚么妖魔鬼怪保证得见光死,白天见面,有甚么缺耳少唇的,一一无所遁形。

  人是她介紹的,她倒还敢如此危言耸听,刺激我心脏。

  “这位是沈若水。”班贝比比我说:“若水是我大学同学,美丽贤达,才貌兼修;个性品性自不在话下。”她顿一下,吞口口水,复比着对方,介紹说:“若水,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盧志田。他是我高中同校的学长,高我们三屆,X大毕业的,担任电脑工程师。”

  班贝像在演頌台词一般,唱作俱佳。

  “你好。”我努力扯动着脸皮,热诚地点头笑了又笑。对面那男人,一张国字脸,架了一副黑边眼镜,眼睛小了一点,但相貌还算堂堂;比起上回见的那个“释迦鸡爪”,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你好。”对方也点个头,推推眼镜说:“听班贝说,沈小姐在从事翻譯的工作?”

  “啊?”我一时没听清楚,阳光的白花让我分了神。明娟要搭下午三点的飞机飞往纽约,得声到机场送她……“是啊!”班贝在桌底下踢踢我。“平常她接些文稿的翻譯工作,有时也接譯一些影片的工作。”

  “啊!是的!”我又忙堆起白痴一样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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