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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并没有要冯妙仪代劳的意思,她只是希望稍微休息一会,将送样品的工作延到休息后再做。

  “没关系,反正我正好有事要出去。”冯妙仪微笑地取过样品。她转向那设计师,展露同样的笑脸。

  “呃……小冯,我想……嗯……我,下午再送过去应该也没关系……”那设计师嗫嚅说道,忘了她先前急得跳脚的夸张。

  “没关系,我顺道送过去,只是举手之劳。”冯妙仪笑着摆个手,表示不介意。

  她是过来人,在社会打滚许久了,深谙做人的道理。

  她知道这些设计师对杜小夜多少怀有些欺负新人的心态,反正也不是太过分,她只当做无关紧要。而且,她们那些情绪不是不可理解的,杜小夜“错”在认识织田操,和他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

  女人都是善妒的。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听说到杜小夜和织田操的事,妒涛暗涌,对杜小夜怀着莫名其妙的敌意,有意无意地排挤她,故意为难她。这是天性,和才华多寡无关。

  但杜小夜对此一无所知,浑然不觉。她没想到一件事的成因并不像它表面形成的那么单纯,还有背处些许复杂的因素。她只是敏感得觉得有些不太对,却分析不出所以然,认命而尽职地被吆喝着东奔西跑。

  这时她见冯妙仪仗义要为她跑一趟,急得涨红脸,一把抢回样品,过意不去地歉然说:

  “我马上送去。妙仪姐,谢谢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这是她的工作,她不能让冯妙仪牺牲休息的时间帮她跑腿。再说,这点苦都受不了,那还能成什么大器——虽然,实在说,她并不怎么期望成为大器。

  “唉!”出了大厦,毒辣的阳光和闷热的高温一齐袭来,她重重叹了一声,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说不出为什么,自从自海边回来以后,她一直有种窒息的感觉,感到无以名之的倦怠。

  虽然她名为“助理”,但其实不过是个跑腿、处理杂务的“长工”,想到将来的漫漫长路,她常感到迷茫和怔仲。

  当初她没想太多就进了“卡布奇”,但她既不是科班出身,甚至连自己是否对服装感兴趣都不清楚,如何燃烧热情追求理想,她甚至怀疑,她能否熬过这盛夏的热浪还是个大问题!对她来说,理想和梦,实在太奢侈了。

  “唉!”她又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大概艺术家和文学家出世以前,都会有像这样高尚的烦恼,理想和梦的迷惘;漫漫迷茫的前方,遥迢的长路当然,她是高估了自己,她连个像样的才华也没有,也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没有任何目标。

  “唉!”她发出第三声沉重的叹息,像个老头似的垂下双肩,驼着背,拖着千斤重的脚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落魄得很惹眼。

  她就那样低着头,走两步叹一声。经过一家五星级饭店时,和大门走出来的一个男人擦身而过。

  那人轻轻“咦”了一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很快追上前叫住她。

  “等等!嘿!那位小——”很不标准的中文,带着浓厚的外国腔调。

  杜小夜茫茫地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

  东方脸,却洋溢着优雅的欧洲风,气质显得与亚陆的男人非常不同。他穿着剪裁合宜高雅的服装,留着齐肩长发,有一脸阳光般明朗温暖的笑容。

  “你叫我?”杜小夜呆呆地望着他。

  “是的。我——嗯——那个——”那人努力地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但他的中文实在不行。而显得辞不达意。

  杜小夜仍然一脸茫茫呆呆地驼着背站着,搞不清对方究竟想干什么。看看对方有口难言、鸡同鸭讲的模样,她想了想,茅塞顿开,翻翻白眼,摇头说:

  “要问路的话,不要找我。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她掉头就走。那人根本听不懂她那一串叽哩叭啦的是在说什么,见她摇头走开,急得哇哇叫个不停,追着她叫说:

  “喂!喂!你等等——”

  “我跟你说了啊,不要找我,要问路找别人问去!”她不耐烦地瞪眼皱鼻。

  “NO!NO!我——”那人忙得摇头摇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上头二大串蝌蚪文,只有唯一的四个汉字她看得懂:松本耀司。

  “松本耀司?你是日本人?”她抬头问。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松本耀司听不懂她在问什么,但看她的神态,“耀司”又和日文的“YOHJI”发音相近,他知道她大概是问那是否是他的名字,他微笑地点头,指着自己,又指指名片说:

  “我,Matsumoto yohji。”又加了句中文说:“你好——”然后又指指自己。“我,中文,不好。你会说English吗?”破碎的中文句子中,莫名其妙地忽然夹了句英语。

  “一点点。”杜小夜用破破的英语回答,怕他不懂,拇指和食指上下对叠比个表示“一点点”的手势。再加了句说:“我不会说日文一一Japanese, I don't spesk ,Get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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