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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懂什么?别乱说!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罗母离开客厅重回厨房。

  罗沙继续屯在沙发里,手中搓着信吐大气。

  自从阿潘搬走后,“干坏事”都不再觉得那么起劲。她爸爸说她变得文静多了,家里的玻璃窗也免遭劫难好久了。

  以前她和阿潘老是在屋里打球。阿潘老是暴投,她又擅长漏接,结果,玻璃们就倒楣了。她妈总是扯着嗓子骂她和阿潘,还罚他们不准吃饭。

  可是最近收到他的信,聊的都是些空洞颓沈的事。让她突然觉得生命变得很没意义,怀疑存在与虚无之间,间隔了什么秘密。

  如果“知觉”不存在了,轮回这回事,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动?太空间的陨石,飘浮的广冥,这一切,这一切,又有什么关连、什么意义在其中呢?

  “唉!无聊啊!人生!”

  她又重重吐了一口气,丢开椅垫,洗手准备吃饭。

  黑板上小画了几图抽象的几何线条花样,变化乍看万千,远远瞧着很美丽。

  这是周三小周末的社团活动时间,比平常久些,从下午第三节课就开始。她们一星期有三天的社团活动时间。

  这里是艺术社的社团部室──贴切的说,应该是美术,偶尔也许参杂摄影或其它文艺指导。

  罗沙躲在角落里,整个脑袋乱哄哄的,一直安静不下来。维纳斯颈部的线条她已经连续修改了好几次了,还是无法画得顺手;整个构图糟糕透了,版面也搞得脏兮兮的。

  本来她并不想参加这个社团,马琪耍了小手段,骗到她的签名同意申请书,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加入了;另外加入的还有祝艾波。

  林子倩和胡书玮则分别浪游到家政和哲学社。

  艺术社的成员不少,多数是为了瞻仰艺术指导的丰采。第一次社团活动,他简单地介绍了自己──速水真澄,他有一半东洋血统;山坡下樱道大学艺术部,日本上野美术大学研究院毕业。拥有自己的画室,现在是自由艺术工作者,兼任私立樱道女中艺术活动的指导。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迷惑的惊叹号,让人称赞造物主的神奇。左手无名指上的一轮戒指也耀眼。

  他似乎特别偏爱罗沙旁边的那块白墙,老是钉在那个位置上,间接促成了她烦躁不安的原因。

  天气热也是重要原因。大概因为这些缘故,让罗沙觉得浑身不自在,不敢随意转头。

  真是折磨人!维纳斯石膏像看起来那么漂亮,素描起来却那么困难,她怎么就是画不出来。

  大概。她真的没有那个细胞。

  速水真澄走到罗沙的画架旁,瞧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话,她没听清楚。他把她的二B笔拿去,二三下就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完全是“希腊”般的立体,连明暗阴影都帮她刷好。然后,他又轻轻说了一句话。

  这次她听清楚了,是个问句。

  她不敢相信她听到的,惊讶地抬头看他,他却宛若没事人般地走开。她看看四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听到那句话,除了她。

  那不是句什么好话,甚至可以说很恶毒。他说的是:

  “你是个‘画盲’吗?”

  这句话让罗沙大大地泄气,垂头看着手中的二B笔,想一头撞死。

  本来她还觉得,这个速水真澄越看越像另一个速水真澄──她最爱的男主角。她还一本正经地对马琪说,连水真澄是她的最爱,她认为他是所有男性最美好的象征。马琪骂她有病,漫画的男主角也拿来当偶像崇拜。

  现在,这个印象要大打折扣了。他怎么可以说那种话伤害她的自尊!

  “混蛋!”她越想越生气。

  不过,不愉快的事也就那么一桩。冒充艺术大师,挥着彩笔装腔作势一番还是很有意思的。当然,罗沙心里也偷偷渴望着,有朝一日能画出“那种蓝”。

  社团活动结束后,五个女人聚在一起,马琪强拉她们到舞厅去探险。二胡兴趣缺缺,被打鸭子上架。林子倩嚷着也要跟去,祝艾波笑她说:

  “那不是小孩子该去的地方。”

  她换穿了一身彩绘紧身装束,夸大的耳环,脸上涂得五颜七彩。尤其上身大圆领,露出酥白的奶油胸,看来骇人极了。

  林子倩看祝艾波一身劲装,吐了吐舌头。

  “少土了!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祝艾波挺着胸说。

  胡书玮瞥了她一眼,神气古怪地说:

  “算了!她既然敢穿,你们就要有勇气欣赏。”

  罗沙有感而发:“你们会不会有时觉得自己很清纯、很无邪、很天真;有时又觉得自己很浊、很世故,很老气?”

  “当然不会!”祝艾波夸张地摆动着耳环。“谁像你这么无聊!我看你这大概是‘青春期症候期’,想学大人,又舍不得小孩的天真。”

  什么疑难,到祝艾波嘴里都不会有好的解释。

  只有马琪处变不惊。

  那家舞厅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房间特别多,七拐八弯的,才到正厅跳舞的地方。

  厅里幽暗昏渺,又乌烟瘴气,音乐且奏得松松懒懒的,让人跳得很不起劲。那调调儿,说真的,倒比较适合嗑药或哈草。一言以蔽之,整个气氛,堕落透了。

  有个胖子,一直朝罗沙黏过来,很烦人。她甩掉胖子,抓住马琪说:

  “我要走了。”

  “干嘛!才来一会儿。”

  “反正我要走了。这算什么探险嘛!一点都比不上我在乡下爬山涉水,抓鱼采芒花有趣。”

  “再待一会儿。”

  “不了!没意思。”

  她说走就走了,不理她们在背后叫喊。

  最近她觉得有点儿累。中午休息的时候,正在看“玻璃假面”,满脑满思绪的速水真澄,赫然变成了面像模糊的另一个速水真澄──那个艺术指导。

  她一惊,撞翻了马琪的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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