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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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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目光硬生生抽离宝石,抬起头,发现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紧紧盯著自己,彷佛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他,凝眸深处似乎藏著一些更深沉的什么,他无法辨识。“新羽?” 她合上手掌,起身离开他的怀抱,抹乾残馀的眼泪,平静的模样彷佛刚刚的激动从来不曾存在过。“刚刚,谢谢你。我没事了。” 他看著她,清楚地听见窗外的雨,下得更大。 曾经开启的门扉,再次关闭。 他搞砸了。 新羽没有骗他,他告诉自己。她没有见过“羽化”的照片,当然不知道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羽化”。 何况,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块波罗的海“绿”珀,在一般灯光下,竟然是这么纯粹的褐色,那是档案照片无法告诉他的现象;而如果没有那一抹反光,他甚至也可能不会发现:那块褐色的宝石,就是“羽化”。 如果他这个专业人士都是如此,新羽这个对宝石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吗? 琥珀的颜色尽管不对,但那只藏在琥珀中,半破茧的虫蛹,也该足以让她起疑心才是,然而,她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她的项链……连问,也不曾问过一声。 或许,真正的答案,是她从来不曾信任过他。 他不知道胸口这股怒火是针对谁。是那个冷著一张小脸,这几天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彷佛是他欺骗了她似的小女孩?又或者是那个在最错误的时刻,做出最糟糕的反应,把这一切搞得一团乱的自己? 他停下脚步,正要推开门的动作停住,压下怒气之外的感受。 该死,他不喜欢觉得紧张。 深呼吸,平稳心跳,他踏进换上崭新橱窗的“晓梦轩”。 “欢迎光临。”整间店只剩下她一个人,邓文忠应该是出去用午餐了,还没有回来,她站在柜台后面,看到是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他走到柜台前面,将东西放下。“吃点东西。” 她看也不看桌上的餐盒,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锐利的眼里没有一点感情。“我吃过……” “你没吃过。”他打断她的话。“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我没胃口。” “不管你要生我的气或怎样,”他叹气。“总得要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专注地凝视她,不说话。 她勉强别开视线。“总之,我没胃口。” 他沉声问:“新羽,你打算自杀吗?” 目光倏地抬起,怒火从锐利的眼中冒出。“胡孟杰!” 他不为所动,知道自己找对了罩门,勉强勾起微笑,温声劝道:“吃吧。邓哥会担心的。” 她恨恨地瞪视他许久,咬紧了牙,低下头,拿起他买来的便当,不再多说。 看著苍白的小脸上哀伤的痕迹,他知道这几天对她来说,并不好过。“晓梦轩”被砸、谢雪君自杀、加上“羽化”的事,一件接一件发生,连他都觉得事情的变化快到几乎无法适应,何况是处于风暴中心的她。 等到她的用餐动作告一个段落,他才又开口:“谢律师的丧事……” 她顿住,勉强将最后一口饭吞下,低着头,假装忙碌地将残馀的便当收起来。“她家里有人回来处理了,事务所那边好像也有派人过来帮忙。” 他定定地望著她。“你还好吗?” 她不说话,低着头,苍白的小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她不好,她当然不好。他想狠狠踢自己一脚。谢律师死后,似乎一切都乱了调,他没有做对一件事,连一句问候都说不好。 他叹口气,正要开口弥补,水晶风铃声叮叮当当响起。 “欢迎光……你来做什么?” 平板的语调透著不悦。他转回头,看向新进门的客人。 年轻的男人……男孩子,跟自己的身高差不多,手上抱著一束鲜红的玫瑰。他不带感情地想,以一般标准来说,长得算是不错,剑眉星目,时髦的发型,有几分偶像明星的味道,体格也不错,应该挺有女孩子缘的。 至于他的身分,光从女主角的反应,就可以猜到个七、八分。 来者的名字,叫做张敬德。 看起来跟女孩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叹气,开口:“小羽,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来做什么?”她重复一次,加重了语气。 “来做什么?”男孩抿紧嘴,精亮的眼眸钉在她的脸上。“来劝你回台中去。” 她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回去?” “你别顽固了。”张敬德叹气。“出了这种事,你还留在台北做什么?你躲在台北,那些黑道也不会放过你,不如回去吧,我舅舅认识几个道上的兄弟,我们摆一桌酒,给人家陪个罪,就没事了。” 听到男孩的话,他皱起眉头,侧目等待女主角的反应。 她的脸色先是白一下,然后冷笑。“我们?张敬德,我跟你已经分手了。” “你还在提这件事?”张敬德摇头。“你脾气也该闹够了吧?小羽,他们这次砸你的橱窗,下次说不定就去砸你家了。这不是好玩的,你别固执了!” “我从来不觉得这件事好玩过。”她用还没有恢复的沙哑嗓音静静地说:“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我在台中的时候,就不见你这么好心来帮我‘摆平’那些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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