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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因为有了火药才发明火铳。”他看着她说。

  天花板哗的一声破了一个大洞,阳光从洞口毫无遮掩地洒了进来,尘土喧嚣过后,两个人隔着碎砖瓦对看着。

  朱芙蓉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面容俊秀自不必说,他最与众不同的就是眸子极淡,琥珀般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要走了。”

  “你休想。”朱芙蓉自衣袋内拔出火铳对着他,“你以为你可以快得过它?”

  “何不试试?”他轻蔑一笑。

  她的手指正准备轻扣扳机,就看到他如同一缕轻烟飘到她的面前,身形闪动间,一条白纱已经缠上了火铳。

  啪的一声,火铳瞬间落到了他的手上。

  “过于依赖外力是学武之人的大忌。这个就送给我吧!”彷佛是炫耀一般,他举起火铳点在她的脑袋上。“我要是按下去会怎么样?”

  “我死了,你也会死!”她毫不畏惧地瞪着他。

  果然是个极漂亮的男人,就算是现在,他依然如蒙尘之珠一样,灰尘下的容貌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与压迫感。

  “没错。”他笑了起来。

  朱芙蓉承认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这样睥睨一切、目空一切的笑容。

  与其说这是个充满霸气的笑容,不如说它空灵到了极致,他的眼神虽然看着她,但焦点却不知落在何方。

  他的薄唇轻扬,好像笑得越发开心,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了她的耳朵,“所以,我的护身符,你还在等什么呢?”

  突然一紧,他的手臂牢牢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的脑袋被那支银色的火铳指着,任谁在这个情况下都不会乱动的。

  那可是洋人送给她的火铳,她当然知道它的威力,不管你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通通没有办法抵挡。

  被他掐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你今天对我的所作所为,他日我必定十倍奉还!”朱芙蓉在他的挟持之下,恨声怒道。

  “拭目以待。”他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吐息喷在她的耳朵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要杀了你!”朱芙蓉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她剧烈地喘息,冷汗直流,衣服全贴在身上,让她极不舒服。

  值夜的宫女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尖叫,跪在帐子外慌张地问:“公主殿下,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为您传御医?”

  “不必了,我只是作了个恶梦。我想要沐浴,你下去准备吧。”她勉强地压下喘气声,镇定淡然地吩咐。透过绣着繁花的帐子,看到宫女那红色的衣裙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她才缓缓躺下。

  她又作了那个梦,那个该死的、有关于两年前自己一次可耻失败的那个梦。

  她总是不断梦到,被那个可怕的人强搂在怀中,被自己的武器抵着脑袋,生和死操纵在别人手中的感觉。

  那种感觉直到现在都无法消散,就算是待在这深宫之内的公主殿里,依然会被他那可怕的杀气所吓醒。

  那是前年她在无量寺设计捉拿惠帝余党时所发生的事。

  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远离江湖与朝廷纷争的祁月教也会参上一脚。为了追捕这个名叫洛明的祈月教教主,锦衣卫可谓是伤亡惨重。

  更可怕的是,被捉住之后,他居然令手下炸了锦衣卫的地牢,又挟持了身为统领的她,最终在几千人的注视下轻松逃出,让自己遭受到生平最耻辱的失败。

  杀了他,她一定要杀了他!

  朱芙蓉在帐中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公主,可以准备沐浴了。”刚刚出去的宫女又走进来说道。

  朱芙蓉掀起帐子,走了出来。天色极早,东方的天空只有一点点朝霞的光彩。

  “公主,您起得真早,正殿的早朝都还没有开始呢。”

  “父皇从早到晚勤于政事,身为公主的我又怎么能懒散。”她脱去外衣,步入放满热水的木桶中。

  宫中人人都知,芙蓉公主深得皇上欢心,所用之物皆是宫中极品。就连她沐浴之时所用的各种香料,都是远从法兰西进口之物,别说是其他的公主,就连现在最受宠的妃子也没有像她这样的待遇。

  宫中一直盛传,她过分受宠爱的原因是自幼体弱多病、命不久矣的缘故,但他们哪里知道,其实她比谁都要活蹦乱跳。

  至于她真正受宠的原因……她看着自己的胳膊、双脚上那些细小的伤口。这些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公主殿下。”

  “什么事?”

  “陛下派人传口谕给您。”

  “怎么说?”

  宫女必恭必敬地复述道:“酉时二刻,请爱女芙蓉到御花园一聚。”

  又有任务了吗?那虚弱的自己是不是又要再一次病倒?

  霓裳羽衣,云鬓朱唇,宫中的女子无不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孔雀一样争妍,只希望得到当今天子为自己留连一眼。

  御花园内,丝竹的乐声正绵绵地弹奏着,一曲曲宫廷乐师所谱的各式赞歌正次第地唱和。

  宫中的乐女们着了五彩舞衣,正婆娑地舞动着,彷佛御花园中那正在飞扬的花瓣一样。现场莺歌燕舞,环肥燕瘦,时序还是初春,但人间春色却尽在这御花园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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