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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宗涛拿起眼镜重新戴上,却什么也没有看得更清楚。

  而他沉长的缓慢呼吸,像一条无形的绳子捆住她的喉咙。聂晓蕾的拳头,愈握愈紧、愈握愈紧。

  她受不了这种无声的酷刑了!

  聂晓蕾霍然起身,转身就想往外跑。

  他的铁掌蓦地扫住她手腕,将她瘦高的身子往后一扯。

  她撞到沙发,跌落在他的腿上。她双手一撑、脚跟一蹬,把自己推到沙发的最右边,再度拉开彼此的距离。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之间的情绪却已经高低起伏了好几次。你该知道,只要我们的关系还想要持续下去,有些事,我们早晚都是得说清楚的。谈一谈,好吗?”裴宗涛弯下身,双肘置于双膝上。

  他没看她,声音却沉重地一如风灾雨难中的幸存者。

  聂晓蕾抿紧唇,原就苍白的脸庞线条在肌肉一被拉紧了之后,更显得她的气质寒若冰霜。

  “你不是说要谈吗?干么不说话?”她讨厌低气压的沉默,于是先开了口。

  “对你而言,我们真的只是两个互相陪伴的孤男寡女吗?如果我要的就是承诺、就是未来、就是婚姻呢?”裴宗涛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眼里。

  那是一双认真的眼——聂晓蕾动弹不得地任由他眼里的感情纠葛住她的心脏,千百种的情绪在同一时间蜂拥而上她的心头。

  从没有人用过这么强烈的语气,表达想与她共度一生的意愿啊!

  聂晓蕾看着他眼里的专注,她胸口发热、喉间发烫、鼻间发酸,可她不能开口回应他的感动。

  她能跟他说什么呢?说她觉得婚姻是傻子行径、说她认为承诺都是谎言、说她只相信她自己的未来吗?

  不,她“现在”还不想斩断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聂晓蕾的心剧烈地上下摆荡着,她只好撇过头不看他,以免眼神泄漏出她的惶惑。

  裴宗涛抬头看着她,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却难过地发现他完全猜不出她此时的心情。他叹了一口气,却吐不出心窝处的闷气。

  “沉默不能解决问题,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给我一句话。”裴宗涛决定主动出击,他倾身往前,坚定地握住她的下颚,要她只看着他。

  他要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出一个结局!

  聂晓蕾瞪着裴宗涛,内心强烈的不安让她打开了他的手,对着他的深情低吼出声——

  “我只知道如果你要的是承诺、未来与婚姻,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大门在那里,请你另找高明。”她不要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她不要把她的心交给别人。

  裴宗涛闻言,颊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他起身后退了一步,强迫自己再看一次她盛怒中的横眉竖目。当他的自尊被她的话狠狠地重创之后,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是爱她没错,可他不是被虐狂。

  他该走了——裴宗涛木然地站起身,看着她像座雕像般地坐在原地。

  他该走了——裴宗涛木然地看着她,半侧过身往门口的方向跨了一步。

  他该走了——可是……

  裴宗涛的眼尾余光看到她不停发抖的手臂,瞪着她为了不让情绪宣泄,而将手掌紧握到连青筋都在怒贲的痛苦姿态。

  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看到这一切!

  该死的他,干么还不滚?难道想逼她在他面前大吼大叫大哭吗?聂晓蕾看着他定定不移的双脚,她知道她用来控制自己的力气已经快消失殆尽了。

  如果再让她失控一次,她可能又会没头没脑地丢出更挑衅的字眼来逼退他啊!

  “如果我不走呢?”裴宗涛看着她紧张到连肩膀都耸起的僵直姿态,他咬紧牙根,强迫自己再为他们的感情努力一次。

  “随便你。”聂晓蕾嘴硬地说道,紧握的手心却缓缓地松开了。

  她把手掌放在大腿上,手心里紧张的汗珠渗入牛仔裤里,留下一道深蓝色印记,像是一道感谢的泪痕。

  “你希望我今天留下来吗?”裴宗涛走近,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着她。

  “随便你。”聂晓蕾伸手抓过桌子上的打火机,手指的颤抖让她觉得丢脸,只想找个地方隐藏起来。“我去阳台抽烟。”

  “要抽烟,就一起去。”裴宗涛双臂交叉在胸前,没给任何妥协的余地。

  聂晓蕾恶狠狠地抬头看他。

  “我不抽了,可以了吧!”香烟和打火机“啪”地一声被放到桌上,她则学起他将双臂交叉在胸前的姿势,小脸尽是一脸要找人干架的狠样。

  “你人在台中,我人在台北,我们就只有周末的时候可以相处,能不能不要再拿这些仅存的时间来吵架了,可以吗?”只要她在乎他,他相信自己绝对能找出方法来说服她的。

  “只要你不要踩到我的地雷,我就不会和你吵架。”她说,心里的释怀感让她差一点跳起来尖叫。

  “我也有我的地雷。”他沉声说道。

  聂晓蕾心窝一紧,却鸵鸟地佯装没听见他的话。她不想再吵架了,也没有力气再发飙了,所有关于他和她截然不同的感情价值观,暂时先让它们全滚到外太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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