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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的张书逸把这些恶毒的交头接耳全看在眼里,虽然忿恨却又无能为力。青春期的焦躁与他人无止境的奚落与冷眼,终使他功课落千丈,成天伙结帮派厮混,变成了街访邻居眼中的小太保、坏胚子。那时候只要和邻人碰面,他总是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经过这些年,他在冷言冷语中孤独而辛苦地探索生命,因为不知如何应付那些世俗规范而满身伤痕。

  他的忿恨也许已随著年龄的渐长而遁去,只是年少时的躁怒却沉淀成讥讽、阴郁的性格,因之比同年龄的男人多了份成熟的沧桑感,俊俏而性格的面容,因为这深沉的抑郁,竟对女人构成了种无以抵挡的吸引力。

  想到张书逸的女人缘,亚亭心里涌起阵酸楚。

  小时候他们还玩在起时,张书逸总是特别护著她们,他是亚亭、亚凡和爱萍这三个小女孩的守护神。也许就从发现他那张表情开始,亚亭竟也懂得爱恋的感觉,她暗生的情愫,屡屡因他的举动、言语而有著悲喜变化。

  她是个勇敢、率直的女孩子,对于心中属意的男孩子,她不会羞于表达,在张书逸的面前,她坦率地表现出她的崇拜。因为年轻,所以爱得理直气壮!

  无奈她稚气的爱慕,似乎只带给他困扰。

  那天他又载回来个美艳的女人,经过爱萍的通报,亚亭醋意十足地跑去他家想搅局,没想到那女人竟对她嚷嚷——

  “哪来的黄毛丫头在这里撒野?”

  亚亭气得直跳脚,张书逸则在旁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好似知道她最恨别人倚老卖老。

  爱萍提的这个疑问亚亭不是没想过。

  “我想,去南部念书后,大概就可以把你哥忘掉。”才哽咽地说完话,就勾起亚亭的眼泪,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拚命想把眼泪吞回去,无奈泪水还是淌了下来。

  “别这样嘛!别忘了有我在呀!我可只认你这个大嫂。”爱萍安慰她。

  “你说了就算啊?又不是你能作主!况且,谁跟你说到婚姻啦?”亚亭白她眼,后来竟破涕而笑,“其实,我觉得单单初恋的感觉就很美,管它有没有结果,爱本身就是生命的种过程,它应该带来成长,而不只是痛苦而已!”她已然沉醉在恋爱的诗意里。

  爱萍无言以对,她不知道爱情是不是真的可以为人带来幸福,虽然她渴望有个男人可以依偎,但她也害怕那份依恋是否可以长久。

  日有升沉,月有盈亏,心爱的人终有天也会离去,爱萍不像亚亭耶么乐观笃定,也没有她那份自信。

  刚捱过这季异常湿冷的寒冬,巷子里寥寥几家的院子冷不防地透出三两株嫩绿的枝芽。早春时节,无处不充满生机,空气里有著微润的舂天气息。

  “日湿冷日晴。”这是早春天气的写照,但若与人生际遇的诡谲多变相较,却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亚亭不无感慨,离开家短短四个多月,她却突然有了种长大的心情。

  昨日深夜,她才和学姊刚忙完了研究报告的最后结论编写,还在犹豫著是否要回家过寒假时,爱萍通紧急电话,打破了她心中数月来的平静——

  “恩——,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爱萍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启口。

  “如果你打电话给人家,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你问题可大了。”亚亭如平常般地和她嬉笑怒骂,却发现她点笑意也没有。

  “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唉!”爱萍没头没脑的嘀咕道,接著又重重叹了口气。

  “你干什么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急死人了!”亚亭焦急地问。

  “我哥他——,我哥——”

  “你哥怎么啦?”听是有关张书逸的事,亚亭心紧。“他——唉!你知道林达芬她——”

  “林达芬?林达芬怎么了?”亚亭纳闷道,不知道为什么爱萍又扯出林达芬。亚亭知道功课向优异的林达芬意外落榜后,她母亲执意要她上补习班继续明年的考试,亚亭那时心里还想,鱼与熊掌果真无法兼得,恋爱和考试果然无法兼顾,对她未来的苦闷日子很是同情。

  “她——,她怀孕了。”爱萍终于说出口。

  “怀孕?”亚亭楞,——时会意不过来。

  “她不肯说出孩子的爸爸是谁,巷口那个长舌妇却到处跟别人讲说,她时常看到我哥载林达芬回家。”爱萍难掩气愤道。

  “你哥?”亚亭惊讶地反问。

  “是啊!”

  “那你哥怎么反应?”亚亭赶紧问。

  “你想他会怎么反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如果这事情能让那些长舌妇恨得牙痒痒,他倒是乐意地很。”。她没好气地说。“他只回答我妈句话,“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关别人什么事?”然后冷哼声,脸不耐地走开,他这副倔强讥讽的死脾气,总有天会害死他。”

  亚亭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心里也忍不住阵痛楚。她知道张书逸对爱情的态度,他向玩世不恭,身边女人如过江之鲫,但她没想到他会选择林达芬,他不就是因为年龄差异而对自己视若无睹吗?他的女人都是属于他那个成人世界——

  “也许——,也许真的不是他,林妈妈难道没说什么?”

  “你知道林达芬他们家本来就很少跟大家来往,如今又发生这种事,她怎可能对我们说什么?”

  林达芬的母亲是国小教员,向来不屑与这些没念过多少书的“粗民鄙妇”为伍。亚亭记得小时候,有几次林达芬背著她母亲跑来和他们起玩,当她母亲发现时,那种严厉与冷酷的表情,吓得不只林达芬惊悚发抖,其他孩子也都噤声不敢言。

  林妈妈从来都是副自命清高的神态,顶著头服贴的发髻,身完美无瑕的洁净打扮,和其他在家带孩子总是邋遢习惯了的家庭主妇完全不同。而靠著她犀利的推促与世故的社交手腕,同是国小教员的林爸爸终于通过考试并晋升为校长。

  慑于她骄傲的身分气势与职业学识,左邻右舍无不对其必恭必敬,她似乎也很满意这种高人等的感觉。如今女儿发生这种事,亚亭可以想见她暴怒的模样。

  而张书逸果真是那个罪魁祸首?她不愿意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回去做什么?近半年来她以各种理由逃避回家,如今却又急忙整装回家。

  此刻的她面对自己的心意,也无言以对。

  大学新鲜人的生活可以是多采多姿的,在自由的学术环境中,亚亭倾全力投入切可能的活动。

  她悠游在浩瀚的书海中如鱼得水,她敞开胸襟结交朋友,像海绵吸收水分,她的生活充实紧凑,还有那南台湾特有的冬日煦阳,和望无际的蔚蓝海岸——

  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属,如今却发现仍是情牵原处。

  她终究无法制止自己那股想回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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