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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住在裴夙隔壁的邻居,一个大四生,顶着一双睡眠不足的熊猫眼,一开门就用三字经破口大骂。

  头好痛……裴夙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婴儿篮,伸手戳了一下篮中那个哭不停的女婴——

  唔,肉肉的,还满好摸啦,只是这团球……真是他的女儿吗?孩子的妈到底是谁呢?

  “不好意思喔,这小孩……听说是我的。”裴夙皱着眉,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因为宿醉还是这件事情让他头痛。

  他的邻居闻言一楞,又骂了一声三字经,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裴夙不用看也知道,他的一世英名毁了——

  因为研究所毕业隔天,他住处门口便多了个嚎陶大哭的婴儿,而他被指名是小孩的爹……

  捧起那个婴儿篮,他走进房间里,把女婴摆在床上,任凭她继续嚎哭。

  他思索着一般人若在自家门口发现一个弃婴,会是什么反应?

  通常是报警对不对?可他是裴夙,他的反应跟一般人不一样。

  他睐了一眼持续大哭的婴儿,沉默地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超过三十声,对方才受不了的接起。

  “谁啊?一大清早吵什么吵?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

  “妈,是我。”明明母亲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裴夙在电话这一头,还是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有个麻烦。”

  “你有麻烦?你给我玩进警察局了吗?”裴夫人火气旺盛的咆咛。

  “嗯,我想比那更惨一点……”他含糊地回答。

  “更惨?慢着,为什么你那里那么吵?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裴夫人耳力可好得很。

  “嗯……好问题。妈,那个……好像是我女儿。”

  “原来是你女儿……女儿?!”裴夫人慢半拍才醒悟不肖儿说了什么,当她反应过来后,随之而来的咆咛怒吼几乎要把儿子的耳朵给震聋。

  裴夙连忙将话筒移开耳朵三秒,再好言安抚母亲大人的怒火,一五一十说明婴儿出现的经过。

  “随便一个婴儿放在们口就说是你女儿……我说儿子啊,你有没有印象小孩的妈是谁?”

  “好问题,我还真想不起来。”裴夙的回答十分欠揍。

  没办法,身为一个人见人爱的男人,就是桃花比较旺,但可惜桃花虽旺,却没有人可以跟他长久,鸣……就连小孩的妈也只想把小孩丢给他。

  “想不起来?小孩出生日期往前推九个月,你总会知道自己那阵子跟哪个女孩比较亲密吧?”裴夫人不禁心想一定是她的教育太失败,儿子才这么蠢。

  “太多了,我名字和脸有些都对不上……”他小小声回答,等待母亲下一波的怒火。

  “所以,你也不确定被丢在你套房门口的小孩是不是你的喽?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再玩啊?玩出人命来,你死定了!”裴夫人对着电话怒声哮,吼到嗓子哑掉后,挂他电话。

  裴夙摸摸鼻子,无奈地回头,看着那团依旧哭个不停的肉球。

  “也太可怜了……”哭成这样。脸红脖子粗,而且好像快喘不过气?

  他上前笨手笨脚地把孩子抱起来,怕摔坏了软绵绵的婴儿,可一将婴儿抱离婴儿篮,他就看见篮子中有一条银色项链。

  他疑惑地持拎起它,立刻认出这是自己的东西。

  这项链是他十八岁的时候,特地请珠宝工匠打造的坠子,戒指造型的白金坠子外围刻了头狮子,内圈则以精细的刻主刻上他的名字——夙。

  遗失超过半年的贴身物品随着女婴的来到回到他手中,证明了孩子的母亲的确跟他有一过段情。

  但是,是谁呢?

  女婴在他怀里哭得好伤心,也哭得好丑,根本看不出来她长得像他还是像母亲。皮肤也红红皱皱的,对照一下出生日期,原来只出生五天而已,根本就未足月啊。

  有种诡异的柔软感觉钻入他心胸,他现在才知道出生五天的婴儿这么软、这么小、这么脆弱……

  “乖,不哭。”他笨拙的摇晃着婴儿,企图让她止住哭声,但成效实在不彰。

  就在裴夙沮丧得快跟婴儿一起哭的时候,他住处的大门被人用力猛敲。

  “来了来了!”他抱着婴儿上前打开门,果然是他那容光焕发、年近五十仍保养得宜的母亲,一身贵妇打扮地出现在他这小小的学生宿舍。“妈。”救星到了。

  “你真是——”裴夫人才想要数落儿子两句,双手立刻被塞进哭闹不休的婴儿,毕竟为人母,她立即很顺手的接过,熟练地哄起婴儿。“秀秀,不哭喔……完了。”不愧是有经验的妈妈,两三下把哭泣的女婴哄得不再哭,可一等女婴闭上嘴、乖乖的入睡,裴夫人就大叫糟糕。

  “怎样?”

  “这小鬼……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看是你女儿的机率很高。”

  “不可能,我这么帅,她长得跟猴子一样。”裴夙这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苦中作乐。

  “你懂什么?小孩子会变,我看啊……这小丫头皮肤很白,鼻头长得好,以后一定会很可爱……还坐在那里干么?想睡啊?你捅的楼子要我帮你收尾?你找死!”裴夙的野蛮老妈温柔的抱着婴儿,一边伸出踩着三寸高跟鞋的脚,狠踹他的屁股。“走了啦!”

  “走去哪?”裴夙哀嚎,母亲的大嗓门让他的头痛加剧。

  “医院啊。什么烂问题?当然是去验DNA,确定小孩是不是你的啊。”

  “妈,别这么大声,我还要做人。”裴夙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住处大门没关,他贵妇般的母亲就站在门口,扯着嗓门吼得人尽皆知。

  “玩成这样还想要面子?你给我出来!”

  看着母亲帅气的抱婴儿踩着三寸高跟鞋离开,裴夙叹了口气,尾随上去。

  “少爷。”宾士车旁的司机见了他,对他一点头。

  “康叔。”他微笑回礼。

  “还站在那里干么?上车!”裴夫人抱着她的“孙女”坐进车子里。

  此刻,裴夙爱笑的脸庞不禁布满愁云,他回头看向自己住了两年的学生套房,

  简陋的旧公寓是比不上他从小住到大的豪宅华厦,但却是他步入社会之前,度过最后快乐时光的地方。

  他有一种预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嘻嘻哈哈的过日子了。他玩乐了二十四年,该扛的责任,也许得从现在就开始扛起。

  神情一敛,他上了车,关上车门,让司机将车子驶向医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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