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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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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黑暗每每袭来,却都来去短暂,眼前很快便又有了光亮,他看见她独坐凝神的身影。看来她是吃定了他的耐性,知道他会给她时间开口。可此时,凝望那娇躯,也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想不问其他,只将她牢牢地凝握在手,一生不放——啊,文定,莫非真是要文定的缘故?他低眉而笑,想不到自己也会如此认真得世俗。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耐,贪看那动人身姿,他无意中想起了桌上的文房四宝,终于找到了方法来填补空虚。 思索半晌,名枕秋回过身来,正欲开口,却见他正埋首案头,专心致志。好奇心起,她走至他身旁,看他妙手丹青,画的正是她! 她本不敢相认,只因他将她画得太美。她何时如此面如芙蓉,眼似秋波?她又何时这样香花依依,笑容婉转?可她认出了那浅淡的眉宇,眉宇间的一点轻愁——他竟这样将她瞧透!他瞧透了她即使能放下仇恨,也还是放不下名府;即使她能忘记过去,却还是忘不掉内疚。可她终能含笑,都是因为有他,因为有他拈柔情之花管她鬓边——无论画里画外! 忍不住从背后贴近,将感动的眼泪流到他宽阔的肩头,“你将我画得太好,这画……能不能给我?” 旷之云则在前面低笑,“这可不行,我要自己留著。”顿了顿,声音里有著丝淡淡的怅惘,“也许有天我老眼昏花了,还可以摸著它想你年轻的时候。” 她没听出话中深意,只赧红了俏脸,“就是你老了,我……我也还会让你瞧著的。”这已是她最坦白的表达。 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笑得心满意足,回身将她抱了个满怀,“你这是答应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赶忙抬起了头来,辩白似的急急说道:“我……是为了外公,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所以……所以……”下面的话却迟疑著难以出口:他将怎样安排他们的未来?她总不能自己开口要跟他浪迹天涯。 “所以,你只是暂时留在名府当大小姐,等这里风平浪静了,你便要离开。”旷之云眼波清明,早将她的心思收入眸中。 “可以吗?”她问得惴惴。 原以为依他性格,他又要“讨价还价”,未料他却爽快地答应,笑若高天流云,“说吧,想去哪儿?” 眼眶一阵灼热,她投入他的怀抱。其实她哪儿也不想去,因这世上,她只贪恋这一方温柔…… 数日后。 “陈墨霖,你到底有什么事?”一回衙门,旷之云便指名道姓地发问。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怎么敢在文定之日把准新郎官招回府衙? “旷兄,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莫见怪,莫见怪。”自知理亏的陈墨霖只得赔笑,“实在是有急事,事完了,立即就放你走。”他怎会不知道?且不说名府因要借办喜事重震声威,而将文定之事搞得异常盛大,就说了之云本身,小小一个师爷居然“赖”在名家“赖”成了“驸马”,这件事情已经弄得全城轰动。要不是事关重大,他又怎会去冒这天下之大不题? “有话直说。”旷之云威胁地眯起了凤眸。 陈墨霖只好实说:“是钦差大人到了。” 旷之云直觉地一蹩眉,“与我何干?——我告辞了。” “旷先生慢走。”却听屏风后有人说道,一名身著官服的男子随语缓步而出——正是钦差袁枫。 见到袁枫,旷之云不觉眉心一紧,随即只得无奈一笑,定住了身形。 袁枫道:“旷先生在赈粮一案中协助陈大人办案,多有功劳,就连圣上也有所耳闻,特有密旨嘉奖。” 矿之云掀袍跪下,陈墨霖则恭身退出。 袁枫请出赛旨,旷之云接过阅后,不禁眉峰更紧。 袁枫拉他起身,问道:“事情不妙?”原来他二人是京中旧友。 旷之云苦笑著看他一眼,“是密旨,你还敢问?” 袁枫笑了,“密旨我也能猜著七分。皇上是不是问你:居丧三年,丧期已满,怎么有空查案,却无心回朝?” 旷之云点了点头,叹道:“看来这回是非回去不可了。” “你就是不回去,我也要把你押回去。”袁枫道。 “怎么?” 袁枫压低了声音,“朝里有人弹劾你居丧不忧,借查案之名,行苟且之实,与江南富商之女过从甚密。” “想不到我在朝中的人缘如此之差。”旷之云揉著眉心。 “怪只怪你是天字号第一大宠臣。”袁枫语有深意地笑道。谁让他那么得宠?居然找了个乳母病故的理由就能准了忧,想想朝里谁能服气? 旷之云看著他,“你是来抓我的?” 袁枫摆摆手,“我只是负责护送你的。” 矿之云轻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今天是我什么日子?” “全江南都知道。”他这钦差一路上就听人都在说某旷姓师爷怎样高攀上名家的传奇故事,还不止一个版本,“莫非——你是当真的?” 旷之云坦然一笑,斩钉截铁,“当真。” 他是不是不要命了?!让弹劾之辞罪证确凿了不说,还要再加上欺君之罪——他忘了当年是怎样感天动地地讨了那么一张赐婚的圣旨了?袁枫不禁劝道:“都这个时候了…” “我答应过她的。”旷之云打断他,“此时又岂可相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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