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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了一会儿,她看见星光照亮的水面上映出另一抹淡淡行来的影。四下恍惚更静,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却又像是那人的足音。

  那人终于走到了她的身旁,轻咳了一声。抱琴听见却是不语,心知萧家长公子即使再咳嗽,也永远用不着她给的药。

  于是他低头看着水面,仿佛是还能看见那沉入了塘底的东西,终于叹道:“怎么就扔了?”

  “想不出能做什么用。”明白他也永远用不着她的缝补。

  萧继宁偏过头来看她:“可是怪我?”

  抱琴摇头:“不敢。”

  “呵。”他淡淡笑了一笑,“怎不再‘恭敬’的补充声‘大公子’?”

  “如果这是公子的吩咐。”

  “以前说话并不是这样犀利。”

  “以前是抱琴有眼无珠。”

  “呵?”他似笑似叹,“如今便看清楚了?”

  “不敢说。”

  “怎讲?”

  “只有些怕。”

  他微怔,皱了皱眉,没有立即再问。过了会儿,才又出言:“你是觉得我今日对继容太狠?”

  “小姐和公子们的事,不该是抱琴评价。”

  “算不得评价,只是随意说说。”

  “抱琴过去已经说得太多。”

  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道:“这么说,琴上的事,你果然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

  她不语。

  “你不拦?”

  “抱琴只是个丫头,小姐的事,不能拦。”

  “哦?那今早又为何要劝阻她亲去?”

  “抱琴再不拦,便是公子这样的‘拦’了。”

  “呵,说来说去,还是在怪我。”萧继宁拢了眉心,“你这样的忠心,着实少见!”

  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抱琴转过了身来,抬眼看着他道:“抱琴身受小姐之恩,自当结草衔环。抱琴自问事事皆为小姐着想,凡事都不过是想教小姐舒心快乐。”

  “这样的快乐法?”萧继宁摇头,眼里不知明灭着什么,“萧家容不得。”

  “可小姐总有一天当是别家的人,大公子难道不想小姐有个好归宿?”

  “这也算得好归宿?”他冷笑,显是不屑。抱琴见了,想到萧继容冷笑的样子倒有十成十的像她哥哥,奇怪她从前竟怎从未察觉?

  “蜉蝣天地,一粟沧海,百年富贵未必抵得上贫贱夫妻一夕畅快。”她道,不知怎的,望向他时,却又念起自家钟鼎儿时。

  他一时无语,随后沉吟:“难得你有这般见识。”

  “并非什么见识,只是自家体会,女子思量。”她忽然一阵苦笑,“自己吃过的苦,便怎样也不愿恩人再尝。”

  “究竟是怎样的恩?”他静静的问,却自知喉咙里压下的是——怎样的苦?

  抱琴身子颤了一颤,唇上却僵僵的笑了笑:“去年早些时候,二公子吃多了酒,硬要收我做小……我不从……是小姐救了我,让我作了她的丫头。”停了停,她垂了睫:“抱琴从此便明白了:凡事都讲两相情愿,荣华富贵也好,锦绣姻缘也罢——强扭的瓜都不会甜,凡事都还是自己愿意的好。”

  话音落时,微风南来,荷叶层层浮动,送来清芬一片。清浅星光下,她看不清碧波的倒影里他眉心愈深的皱痕,只看得见水中他无语凝立的影子如同一棵寂寞的桐,自沉沉的暗夜里,俯瞰着大地上一朵小小的花。

  良久,才听得他道:“其实并不全为门第。”

  她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说萧继容的事,便答:“若是为人品,大公子也曾见过那人。”

  却听萧继宁沉沉的叹:“远不止此。总之是由不得她,也由不得我。”

  抱琴这才知道事情远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但长公子长叹背后的话语已非她该打听。直觉的,她知道此次谈话已到尽头。

  果然,只听萧继宁道:“不论你作何感想,我只有一句话:这件事,到此为止。从此便只管拦着你家小姐,须知:家里永远是为她好。”

  “是,大公子。”她答应了,并不全为他的身份。

  自从那日萧继宁敲山震虎之后,萧继容果真安分了许多,从此再不碰琴,每日只是一味在院中练剑,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抱琴先时还有些惊奇,后来待自己因事出了院门,才知道了她安分的原因:折栀院四围竟多了许多家丁护院,且都是二公子萧继安的手下。这才知道萧家二位兄长竟是已联起手来管教妹子了。

  但这一切显然都已为时过晚:老天偏不遂人愿,越想挽回的东西往往破碎的越快——好景果不久长。

  不过七天,萧继容便趁夜乔装溜出家门,但还未走出一里地去,便教他二哥的人给抓了回来。

  萧二公子这几日正在准备迎娶正房奶奶,忙得不可开交,抓到人带回折栀院后便撒了手,于是来的便是萧继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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