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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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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 十二月二十一日 父亲奇迹般地清醒了一整天,他精神振奋,心情极好,他于是坚持要出院。 我感觉到不祥,但是却无法违逆他。 我与他回到家,他说很累,我于是让他到阁楼歇息,我自己出去买米,很久没有在家里做饭,早已弹尽粮绝,如今 他要在家里住,我必须去准备。 外面在下雪,我没走几步就看到风雪中单薄的身影:是阿眉。她抱着一只极大的纸箱,瑟缩着往前走。我感到心疼 ,于是过去帮助她。 她并不领情,我们一路同行,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也许,宗万方已经能够让她幸福。 当夜我辗转难眠,凌晨的时候,我听到父亲如同撕裂般的的喘息,我大惊,急忙冲进阁楼,他趴在床上,嘴里发出 咻咻的声音—— 我扑过去问他要什么,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枯瘦的手指拼命握着我的手,痛苦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他没有挣扎多久,就慢慢地冰冷了,他的眼睛仍然睁着…… 我感到冰冷的绝望,我抓起电话,直到我听到那头清脆的嗓音,我才明白我做了什么。 阿眉于是默默地陪伴着我,我们两个人走了很远的路,我有时候说话,有时候沉默,沉默时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阿眉一直陪着我,没有厌烦。 阿眉,谢谢你。 一九九七年 十二月二十二日 我不想见任何人。 我这一生陪伴他的时候太少了,现在至少让我陪陪他,就只有我和他,清清静静的。 哦,还有阿眉。 我坐在窗台上,这里可以看到阿眉的窗户,我有时看阿眉,有时候看父亲,有时候就喝一口洒……我感到内心宁静 。 然而外面的人却不准备让我安静—— 他们一直想进来,我不去理会他们。 后来阿眉来了,她敲门。 我打开门让她进来。 她满脸哀伤,我看着她的脸,有一种旅人看到久远的家园的感动,我于是把脸埋进她的怀里,我想我一定说了很多 话,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后来我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亮着一盏灯,阿眉坐在我的床头,握着我的手。 我想说话,想安慰她,胃里翻江搅海的涌动却在那一刻淹没了我,我开始呕吐,承担饮酒的后果,阿眉,太难为你 …… 一九九七年 十二月二十三日 我在半夜醒来,身热如火。 我清醒地明白我病了,这是意料中的事,我却不想再为难我的阿眉,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拿药,我希望我的发烧能 在天亮时退去—— 我冷得发抖,一无所获。 我终于想起药在楼下,我却无法走下楼去。 我瘫倒在床上,失去知觉。 阿眉在天亮时候来看我,我对她很抱歉。 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她跟旁人的对话,所有人都认为我有我的事情必须要做,阿眉却希望我能休息。 我于是去履行我的职责。 没关系的,阿眉,只要你能陪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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