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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你不需要他们了。”他对她微笑。“因为我将追求你。”

  这种自信,阿曼达后来也在宋沐星身上看见。只不过,安德烈是那种冷静的自信,而宋沐星是属于霸道的自信。

  似乎总是有人抵挡不住她们吉普赛女人的异国情调,安德烈疯狂的追求她,无视世俗的眼光选择了她,正如她的父亲选择了她的母亲。不过,他们的爱情故事一点也不美丽,一个是全英国最杰出的律师,一个是吉普赛之花,对上流社会而言。在各方关切的眼光中,这段感情谈得一点也不轻松。

  不管如何,他们还是订婚了,每个报社都大篇幅的介绍他们这对奇异的结合,更针对她父母亲的婚姻大作文章,甚至大胆预言她与安德烈的婚姻终会步入上一代的后尘。安德烈根本不以为意,但她却暗暗的记在心上。交往中,他一直不断地对她提出结婚的要求,但是她始终没答应。

  父母亲失败的例子,使她恐惧“结婚”。

  拿到硕士那一年,她一心向往到亚洲旅行。毕业典礼结束,他们在他们常去的那家伦敦小咖啡馆庆祝。那天的伦敦阴雨绵绵,就像平日一样没啥特别,只是——人特别多,音乐特别吵,多雨的气候,让人显得特别浮躁。

  安德烈说要给她一个Surprise,她满心期待他会送她任何一张飞往亚洲国家的机票,但!他却掏出一枚戒指。

  “当我的妻子。”他如此说。

  “噢,安德烈……”

  “我爱你,亲爱的。”安德烈湛蓝的眼眸几乎是恳求的。

  “我也爱你。”

  “那就答应我吧。”

  “这是两回事,安德烈。”她咬住唇。“你不懂……”

  “我懂!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合掌圈住她。“你害怕是吧,怕自己一旦走入婚姻,总有一天会像你母亲一样离开我身旁,怕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是吧?”

  “是的,是的,是的。”他说得对极。“我怕,我是怕呀。我现在的心情就像要挣脱笼子的鸟儿,像要狂奔的野马,我想飞,我想奔驰在无边无际的原野,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我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做,而这是婚姻无法给我的。”

  “我不会绑住你的,你想变成一只鸟,我会让你自由飞翔;你想成为一匹马,我会让你自在的在草原上奔驰。当你倦了、累了,我永远会在家里守候着你。”他真是个好男人,温柔而善解人意。“我不会剥夺你的乐趣,即使在婚后,你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

  “哈,”她讽刺的冷哼一声。“你会变成一个不快乐的男人。”她就见过一位,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

  “不会的,我的爱会弥补一切。”

  “等我旅行回来再谈,好吗?”她累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等你旅行回来,我们就举行婚礼。”安德烈突然变得很强硬。

  “别逼我,安德烈。”

  “嫁给我吧。”安德烈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捧戒指,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安德烈!”他居然想用这种方法强迫她!

  “哇呼!”旁边有人在尖叫。

  “老兄,有种!”

  “好浪漫哦。”女孩子羡慕地说。

  “小姐,你快答应他吧。”

  “是呀,接受这个可怜小子的求婚。”

  这时,替安德烈求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失眠夜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地教人捉狂。她再也受不了,直往门外冲,将所有的笑闹丢在厚厚的门板后。

  细雨纷飞,街上一片湿冷,就像她失温的心。她竖起风衣不理会安德烈的叫喊,疾走在冷清的街头。

  “对不起!”安德烈抓住她。

  她挣开他的抓握,继续往前走。

  “听我说,阿曼达。”他的声音又小又轻,充满自责与感情。“求求你……”

  她停住了脚步,却不肯回头看他。“别看我,我现在没法面对你。”她怕一旦接触到安德烈温柔的蓝眸,会找不回勇气。“我爱你,请你相信我。”她静静地说,“只是,我……我需要一点时间,请你……谅解。”

  “不,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的。”他总是如此,一向在法庭上咄咄逼人的他,只有在她面前尽是柔情的展现。“你……去完成梦想吧,不管多久,我会等你的。”他说。“我会努力成为你的支柱与后盾,你永远不需要害怕,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就会看见我,我会给你满满的、满满的幸福。”

  他的话让她为之动容,眼泪缓缓地滑下脸庞,但她仍然不敢回头。

  一直到现在,她仍在想,如果回头了,是否一切都不会改变?安德烈是否仍然活得好好的?是否仍然温柔地对她微笑?

  但——她毕竟没有回头。她飞到了中国大陆,在西藏跟着喇嘛修行,未料,从英国却传来安德烈的死讯。他们说,他是为了救一名酷似她背影的女孩,被迎面而来的卡车撞上。她兼程赶回奔丧,被安德烈的妹妹夏琳给赶了出来。

  “带着你的梦想下地狱吧!”阿曼达还记得她是这么吼骂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是呀,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她是多么想代替安德烈死去!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这辈子再也不爱人。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洗掉身上的罪孽。但——这样还不够,她放逐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如行尸走肉般从这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直到有一天,她差点病死在尼泊尔的一个小村落。她的父亲从英国赶了过来,他默然无语地看她,这个不驯的女儿一直活得很辛苦,他心里都很清楚,却不知道如何解她心中的心结。最后,他递给了她一张飞往台湾的机票:

  “台湾……似乎是个很有趣的国家。”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就这么来到了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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