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李樵 > 再遇刺桐花 | 上页 下页
四十九


  我突然冷静下来,我不能就么无事般地跟他说:“啦,我就是刺桐花,你还满意你看到的样子吗?”

  我还有一个角色得扮演,忘记了吗?我是柔柔,那个痴痴傻傻的柔柔呀。

  老天爷,你开的玩笑大恶劣了!

  于是,我选择了柔柔的面目面对他。

  我叫他“葛格”,他一脸震惊,而我为此痛恨自己这么做。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究竞想证明什么?我真是坏造顶了!

  当晚我收到他的E-mail,他热烈地谈‘柔柔“,他还要我为她祈祷。

  告诉我,神会接受一个罪人的祈求吗?

  二〇〇〇年六月五日

  自从他说服母亲让我到小学里接受教育后,母亲看我的眼神不再充满担忧了,在校长的推荐下,她到邻乡的初中担任音乐老师。

  再次从事她最爱的工作,母亲的气色明显变好了。

  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他为什么要对一个痴儿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无怨无悔地付出?

  他的好,让我念来么看不起自己。

  对他的喜欢愈多一分,就应讨厌自己一分。

  可恶,他为什么要这么好?为什么要让我觉得自己很坏?

  我真的真的很想写一骂他。

  如果他有那么一、两个缺点,如果他对我有一些不耐烦的脸色,或许我就不会这么难受内疚了。

  二〇〇〇年六月二一日

  他一连写了三封信质问我为什么不给他写信。

  我怎么有脸写?

  我写不下去啊,我不敢再用刺桐花的身份跟他来往,我觉得有罪恶感。

  我好矛盾,我想利用柔柔的纯真,对他尽情报矫,对他尽情依赖。但,有时,我又嫉妒他对柔柔的好,对柔柔的疼爱,好几次,我差点对他说:“我是刺桐花呀!”

  但,我不敢。

  如果他知道真实的我,他会怎么轻视我?我不敢想。

  我想念你。

  我痴痴傻傻地看着他传来的mil,泪流满面。

  我是作茧自缚,怪不得别人。

  怎么办?我觉得自己走进一个死胡同,再也走不出来了

  二〇〇〇年八月十六日

  他回台北已经一星期了。

  为什么这么久?他明明答应我他会很快就回来的。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依意。单国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被圈儿是别离。还有那数不尽的相思,把一路的圈儿圈到底。”

  我在纸上画满了想念的圈圈。

  与他每天朝夕相处,我已经很习惯他的存在,他一走,连我的一部分也带走了。

  那天中午看新闻,新闻正在播知名女立委儿子的丧礼,我才知道,他的弟弟阿拓跳搂死了。

  我好慌,我好担心他,我好想去找他,我知道他很爱阿拓的。

  但,我什么事也不能做。

  我发现,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我却不曾替他做过一件。

  我是个自私的人。认识他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是这么一个可恶可厌的人。

  一直到午夜,我听见母亲房间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我才想到,他曾经跟我介绍过一个广播电台。于是,我愿意赌赌看。我点了“Somewhere Out There”这首歌,然后留言“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想我们之间,不仅是相知相惜,而我们的心灵也是相系的。

  他收到了我的讯息,我们终于又在BBS上相遇。

  我问他要怎么做才能令他开心。

  他只有一句话:“我想见你。”

  好。我答应他。

  我跟他约定在彩虹大桥见面,我准备豁出去了。

  但在见面的那一刹那,我又退缩了。

  我太懦弱了,我无法承受他的责难,就让他去恨刺桐花。

  二〇〇〇年八月二十日

  他在我的怀里昏倒,我在他身边守护了两天。

  在他昏昏睡着的这两天里,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唯有此时,我才能以刺桐花的身份照料他,以刺桐花的眼神端详他。

  后来,他为了阿拓,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也想哭,在与他的谈话里,我与阿拓也很熟悉了。

  但,我不能以刺桐花的身份陪他哭,我不能对他说什么安慰的话。

  可是,只要能住在他身旁,我已觉得足够了。

  事实上,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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