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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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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扫除婆婆索取一些东西,再度回到池子旁,单手插着腰,思量。 “啊,小衰子,天气这么冷,你站这做什么呀?”斐悦双手搓搓臂膀,咕哝;“哟,迟先生任你喂鱼,奇了奇了。” 没听见他琐碎的咕哝。“斐悦,整间宅邸就你跟我最熟对不?”李衰衰仰起脸。 “也是啦!你活像刺猬,做人又不精,人缘差了。所以做人做事成功的前辈我呢,理所当然几番提携照应。” “那好。池子里的是什么鱼?”她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哟!佛心来着没怒目金刚。就一般的锦鲤啊,品种有缎绸、锦织、金绣——” “那条呢?”再打断,指向银黑色的一条,它慢慢摆尾,乍看毫无行动力,底下其他鱼却随着它的一举一动兜转。 “有眼光。”他眯起眸子。 “是什么?” “大汉银霜。” “很贵?” “啊……要看状况。” “对迟先生的状况呢?” “很贵,非常,你……”眼睛瞄至她拿起握着的长长一条细竿,顶端一圈圆。 “我跟你算要好?” “对,还算可以。啊,小衰子你做什么做什么?那条是迟先生最重视的……啊啊啊!唉!我就知道你草包!那条鱼游很快,要用大网子捞!你拿蛐蚰儿罩子作啥!” 哗啦啦!咳咳!流畅矫健的大鱼落网,溅得水帘子掀满天,很漂亮。 隔日。 天光微白,李衰衰房内如魔术般多了一人站在玻璃鱼缸前,蓝色眼珠映出了倒影。“你多养了条鱼?” 她原本的瞌睡全醒,裹着浓浓鼻音:“哈啾。” 宝蓝色已近在面前,她脸颊微微泛红,一转,反而理直气壮地昂头。“您说过,缸子里的鱼,有其他鱼抢食更刺激食欲,所以我就捞一条池子里的用了。” 哈啾、哈啾! 他凝看着她,在她眉目间搜寻心虚。房内更加沉默。拥有招财体质的长相是否都有些相似?还是他的回忆错乱了呢? 他慢慢踱着,一步,两步,三步,然后至矮茶几旁倚坐下,突地笑开。“让它重温之前缸里有其他鱼的感觉,也很好。” 她答:“就算是用同个缸子装盛,放一群相同的鱼,也不是当时的缸子了。学习不能勉强,应了解它本性,顺应教化。” “是么?但我看它现在——”看着她。“饲料吃得满勤,过得也很自在。”声音温温润润,暖意随着唇角扬起如弯月。 “茶。” 她搓搓面颊,搓掉一夜未有好眠的疲倦。这次换她慢慢。“我还想另外教教那条大黑。”她看着那条大漠银霜! “嗯?”……大黑?他略略迟疑。 “我会一直把大黑养在缸子里,然后饿它个一天两天,三月四月,甚至五六年……看它会否主动跳出缸子来找尊重。” “那,要端看饲料是否有价值了。”他清淡地支起下颔。“茶。” 她鼻子短短轻嗤,踏足离去。 房里,微风柔柔将张宣纸捎来,写满经文的……迟暮春信手一捻,表情凝滞须臾,挑高一边眉。 这小妮子不如外表长相的浑圆温驯,忍耐表皮底的苗根,是土生土长的芥末,很呛。 他将宣纸折好,收入袖里特殊暗袋,顺触到近日刚刻几刀的新木雕神像,极小尊的木雕……他突然又失笑了。 从那天开始,每日晨间,李衰衰房内便多了一盏茶,和一只迟暮春。 他说,他来喂鱼。 她看着映在透蓝玻璃缸上、桌面小瓶中的一株梅,隐隐的轮廓,白白的,又是染上浅浅粉红,她摸上面颊,觉得一切有如镜花水月。 大都,闹区,圆环商业区,中午,天仍降着灰蒙蒙的雨,隐藏在地下一楼的当铺拉出一条修长银黑狐影。 穿着褐色背心的钱老板开嗓领路。“啊呀!稀客啊!” 令人紧绷担忧却又爱又恨的稀客啊!是靠山撑腰国爷最不对盘的死对头啊!迟暮春怎么会亲自来这啊? 钱老板揉了揉太阳穴,开口:“迟先生,欢迎。先恭喜您的三合间马场开张,请问迟先生大驾光临国爷旗下当铺是为了“那件事”吗?” 迟暮春的眼眸淡然无波。“承蒙国爷胸襟宽阔,能让迟某来此处叨扰,只因近日传闻你们有些消息。” “迟先生,我们这里是小本经营,变造户口伪造证件那些全是机密,若要搜寻那些人的过去,我们基于职业道德操守是不能泄漏的。” 又有人一句低声补注:“而且前阵子悦哥才来打探过名单,就算说是要内鬼名单,也没必要整份拿去吧。” 宝蓝色的眼珠睐过那人。 钱老板赶紧再大声压过那人:“呃,就算是国爷的人来,我们也不会给。” “内鬼名单?”迟暮春思索,蓝眼珠转为深沉,笑开。“在您这的证件都是道上打滚过水的。江湖上谁没过去,都是来来去去,一件件揭出来很伤和气。 “对呀。” “国爷向来宣扬以德服人,近日政治威名显赫,越跨黑白两道了。” “对啊对啊!他老人家最近漂白得勤!”钱老板惊觉自己碎嘴,赶紧捂嘴扯须。 “是勤了。上次三合间马场彻查让我捡去便宜,听闻检方的后续动作还会持续。” 钱老板倒抽一口气,冷汗刷地爬满圆圆后脑勺,一对老鼠耳顿时紧张贴面。 从很久以前开始,钱老板变造当铺证件名单,都会替国爷留底一份;时代变迁,为防电子E化泄漏,他们到现在都还是以纸本保存。 他心知肚明很多人在国爷底下叫甲,到迟暮春底下却变成乙;可是他现在还在国爷底下办事,若给了迟暮春,就成了监守自盗,但…… “我这需要一批人,懂专业,对过往所有变造名单都熟悉的人。”迟暮春说。他徐徐走出门,连叮当一声推门响都显得懒散透顶。 霍地,外头有人替他撑开伞,一阵车引擎声过,迟暮春影子眨眼消失在湿漉灰蒙中。 人一走,钱老板如垮了台子喘大气。唉,说也说不清,国爷是从几年前开始惹上这号怪物的……他闪神扯下一根胡须。 一旁会计喀喀喀地齿咬四只发抖手指头,另一只手拨着计算机按数字。“老板,他说需要一批人,咱们要不要衡量一下国爷接下来会不会对我们动刀?” 另一人抹抹颈子。“老板,我们要不要先对谁表态?” 另一壮丁。“老板别怕!他今天只有一个人来!” 钱老板张嘴,语无伦次地:“什么他一个人、迟暮春他……三个月前,他也是这么突然只身出现在国爷的三合间堵马场的。” 迟暮春先前早差人来过几次,该来的躲不掉,被吞被并抑或被牺牲,拖了很久,是该选边站了…… 他们开始惊慌。 真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迟暮春坐上黑轿车,凝视窗外的灰雨蒙蒙。不是没差人查过李姓一家变造身份、逃灾过劫的可能,但要遍查所有幽灵人口有如大海捞针,也太孤注一掷—— 直到拥有财神体质的李衰衰出现,让他重新泛起那丝异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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