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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你我心里有数,那就够了。”轻轻地如游魂般,他慢慢的飘出蓝家,至始至终都没再看蓝苡情一眼。

  看了又有何用?他能说什么?当初复仇心切的人是他自己,最后放弃报复的人也是他自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他自己傻,是他自己心软,被她的虚情假意给打动,这些全是他自己的决定,他去跟她吵只不过徒增笑料而已,够了!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不!”蓝苡情狂喊一声,随后追上前去,说:“别走!”她不顾一切环抱住他的腰,说:“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确确实实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预谋,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他用力扳开她的手,回头正视她,眸中没有烈焰冲天的怒火,有的只有阵阵冰寒,他觉得自己好疲倦,然而身体上的倦意怎么也抵不上心灵的创伤;这回,他真的被彻底打败了,他累了、倦了,疲惫的不想再去想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那神情呆滞的面孔将她的心撕成粉碎,他虚弱的声音无边无际地飘荡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热力,感情不再。

  “我和你一样,也不知道为何你我之间会变成这样子,可是我却很清楚,我是那么的相信你,不顾一切的信任你每一句话,但相信你的结果竟是得到背叛的下场。”

  他走了,毫无眷恋的转身离去,有好几分钟,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泪水滚烫地爬满她的脸颊,冰凉的风也凑热闹似的扑上她的泪脸。

  她揉了揉眼睛,泪水却一波接一波的接踵而至,滴落胸襟,沉重无比。

  她双臂环抱住自己微微发颤的身子,怎么也温暖不了打自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强烈寒意。

  石鸿宇递上手帕,自责的无以复加的说:“我很抱歉!这全是我起的因,要不是我多嘴,也不会造成你们今天的误会,苡情,请你原谅我。”他激动地道:“要不这样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夏严寒,我去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他明白后不会再怪你的。”

  “没用!他不会相信的,他永远都不会再相信我们的解释,他被伤得太深、太重了。”她绝望的猛摇头。

  “都怪我,要是我当时不自作主张向你父亲说出真相,今天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全是我是错,我的错!”他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苡情,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恶意,实在是因为——因为当时我到处都连络不上你的人,在情急下,以为你又出了事,才违背你要我守口如瓶的承诺,把真相透露给你父亲知道,天啊!我万万没想到这一个举动竟然是在帮倒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要说了!求你别再说了!”蓝苡情崩溃似地猛摇头,泪痕狼藉。

  “苡情……”石鸿宇犹不死心的问道:“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补偿你,我要怎么做才能化解你跟他之间的误会,请你告诉我,我会全力以赴。”

  “不要,也不用,真的不要……”她心乱如麻,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

  石鸿宇拳头一紧,失去理智的重击他身旁的一棵大树,一下间,血流如注,但这点点滴落的血并不能洗去他的罪过,他破坏的是一桩美满的姻缘。

  “老总,你别这样。”蓝苡情从迷乱的神智中惊醒,用自己的手紧紧包握住他受伤的拳头,说:“你没错,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这样责备你自己,别这样……”

  石鸿宇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我知道你出自一片善意,也知道你是关心我,你当我是你的好朋友,你不愿意见我受伤害才会出此下策,你的出发点是为我着想,我又能凭那一点责备你呢?!拜托你别再怪你自己好吗?拜托!”

  “苡情……我……”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送你到医院去,你的手得包扎一下,我可不想看我的好朋友因撞树而流血至死。”

  “那夏严寒的事怎么办?”他楞楞地问着。

  她拭去脸上的泪痕,用力的吸吸鼻子,说:“我不会那么容易屈服的。”她明白自怜自哀于事无补。“我不要自己被这种莫须有的误会打倒。”她的双眼重新绽放光亮的说:“这么多的波折不都一一度过了吗?这回也一样的,我相信一定有让误会冰释的办法,一定有的。”

  哈!哈!可笑之至,滑稽至极——自己闹出的是怎样的一个荒唐大笑话!大笑话……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被她操纵在手中,随着她的舞动前后左右摆荡,等到没有利用价值时,她轻轻一松手,自己立刻被踢出局外。夏严寒心里苦涩地想着。

  他将琥珀色的酒液一口灌入口中。

  为了这位他倾尽生命去爱的女人,他抛弃背负在身上的使命,迎合她的所有要求,换来的却是再一次的伤害,她联合她的父亲、她的密友——密友……

  心头一拧,他使尽全力捏握手上的玻璃杯,脆弱的酒杯应声而碎,片片碎玻璃自他手掌心中滑落下来。

  在场的酒保个个目瞪口呆,楞楞地站在原地,几乎同时间的一块摇头叹息!这位多金的客人,一进门,手一扬——大手笔地包下整间PUB,从下午三点钟开始自顾自地喝着店内的烈酒,直到现在,天色已从白天转为黑夜再转成蒙蒙亮。

  他不在乎手掌心被碎玻璃所划出的伤而带来的疼痛,因为这种小小的伤痕再多也比不上心口被狠狠刺伤的椎心刺痛和折磨。

  忘了吧!彻底忘掉这段恼人的情感,也挥别这个令他生不如死的名字,忘了吧!他对自己大吼着……

  再次拿了只酒杯,注满它,一口饮尽,就让酒精侵蚀掉他的理智、情感,封闭有关她的所有记忆。

  “先生,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不只会醉人,还会伤身。”PUB的酒保终于看不过去,上前好心劝解。

  半趴在吧台上,夏严寒露齿一笑,却比哭还难看。“我没醉,我清醒的很,你晓得吗?人家都说一醉解千愁,我想效法,我想灌醉我自己,但有谁能够告诉我,为什么我喝了那么多的酒,依然还记得那个女人,还记得……”他又喝了满满一大杯。“我真的很想醉,真的!可是我醉不了!醉不了啊!……”他抚着难受的胃,里头有无数灼热的液体在汹涌翻搅,终于,他吐了、呕了,但神智依旧明朗清醒。

  失去平日的神采飞扬,也失去往常的精明干练,他捉着上前劝解他的酒保,沙哑地喊道:“我很傻对不对?我让她闯入我的心扉中,我不顾一切地爱着她,但她拿什么回报我——她耍我,因为我踏出这错误的一步,注定了我和蓝耀焜的战争已输了一大步,我错信她,爱错她,可是我更恨、更气我自己,居然会去相信她。”他神情激动的说道。

  背叛——那种被狠狠剥心的狼狈谁能明了,他涩涩地苦笑起来。

  一如所料,又是一个为情所苦的失意人,酒保以其多年看尽情海浮沉的经验,有心地奉上一句:“或许你误会了她?”

  “误会?”他冰冷的目光写满冷漠。“亲耳所听,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错?算了!你不会懂,你不会明白,你不会了解的……”他摇摇头,苦涩地又灌下一杯酒。

  酒保无奈,只能叹气,多说无益啊!沦陷于爱情阵仗的男女总是无法自拔,尽管明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又有多少人能接受第三者的劝解,多说亦是枉然。

  “这一天一夜你跑到那里去?行动电话也不回,我担心死了,苡情几乎三分钟就一通电话询问你的下落,她紧张死了……”

  “别再跟我提起这个名字!”夏严寒脸色铁青,字字句句都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说:“永远都别再提她!”

  端望着他,夏竣斐让他眸中的忿恨之火给震慑住,硬生生地把他未说完的话又吞回肚里去。这种仇恨的眼神是他第二次看见,头一回是在遥远的十七年前,改名为夏严寒的罗子钧对他说,就算倾尽所有也要报复蓝耀焜的那一瞬间!当时那对闪着悲愤之火的眼眸所散发出的光芒惊心动魄,而今又再度重现。

  夏竣斐沉重地喟叹;从他的模样,再听听蓝苡情电话中的心焦口吻,他们之间似乎又加上一道裂痕,这段纠葛究竟得纠缠到何时才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孩子,你受苦了。”

  就算心底风起云涌,他激荡不已的心被这慈祥的声音给抚平,夏严寒楞楞地望着出现在屋内的长者,一瞬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迎上前去,嘶哑地唤了一声:“干妈。”

  她满面红光的脸庞展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她虽然娇小,却毫无老态龙钟之样,一身典雅高贵的打扮,散发出同龄长者或是名门贵妇也无法模拟出的气质神韵,她亲切地拉住夏严寒伸出来的手,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皱起眉头道:“好端端的怎么去学人家喝酒,弄得一身狼狈,我可不记得我有个视酒如命的儿子,这个坏习惯要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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