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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的女儿漂亮极了。”蓝耀焜搂着身着白纱礼服的蓝苡情,轻拍她的背,诉说为人父的心底话:“看到你找到一个好归宿,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轻轻吻了下父亲的脸颊,热泪盈眶地道:“嫁进夏家后,我就不能常常随伺在您左右,我真的很舍不得。”

  他拭去她的泪,佯怒地道:“傻孩子,说这什么话,你喜欢什么时候回家看爸爸,就什么时候回家,难不成严寒会反对?”他看着站在苡情身边的夏严寒,说:“你说,你会这么不讲理吗?”

  “不会!”他的眼神蒙上一层难以察觉的冷冽。

  “听到没有,女婿都向我这个岳父做了保证,以后你尽管放心。”他仍不改他一贯威胁利诱的作风。

  蓝苡情凝视夏严寒那张俊逸的脸孔,只觉得一股凉意冷飕飕地从背脊袭卷而来,第一次,她对自己一向准确无误的判断力丧失信心。

  “姊、姊夫,时间差不多了,典礼可以开始了。”蓝祖儿重新为她整理嫁纱。

  夏竣斐则是拍拍夏严寒的肩,算是为他打气,尽管他自己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无奈感。

  一串鞭炮已燃起,为这场喜宴添增无数喜气。

  虽然双方家长缺少一方,但蓝耀焜并不为意,因为长途跋涉远道而来,对身体状况不甚理想的亲家母的确是一项辛苦的煎熬;他听信夏严寒的片面解释——等过阵子,他会带苡情回美国见婆婆。

  他一点也察觉不出来,在夏严寒的心中根本就认定蓝苡情不配为夏家媳妇,更不配成为罗家之人。

  夏严寒挽着新娘的手,踩着结婚乐章的节奏,同步走向红毯的另一端,在证婚人的引导下,顺利完成每项仪式,交换戒指,轻轻一吻,订下此生不渝的盟约。

  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度过了一整天,到了曲终人散的一刻,众宾客慢慢告辞离去,花园广场里只剩下双方的至亲好友,而到此时,石鸿宇才出现。

  “老总……”蓝苡情既是感动又是开心,他肯参加这场婚礼,足以代表他愿意视她为友,这结果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对不起,我来晚了。”石鸿宇的笑容自然多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我很高兴你能来。”

  “我当然要来,自己的妹妹结婚,做兄长的人岂能不到场祝贺。”放开心胸坦然接受这结果,总比死钻牛角尖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好太多了。

  握着他的手,蓝苡情欣慰得笑意盈盈。

  “苡情,你们谈完了吗?时间很晚了,该送客了。”夏严寒从远处走近他们;从石鸿宇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旧识相逢,有说有笑好不热络,他隐忍着强烈的不满。

  “姊,那我们先回去了。”蓝祖儿、蓝耀焜,以及留在现场的几位朋友全聚集起来,向新郎新娘道别。

  “等等!还有一道手续我们得看完再走。”胖胖起哄要求道:“新郎新娘该不该要热吻一回啊!”看着新人面露尴尬之色,她又故意威胁道:“要是不吻,我们要大闹洞房,保证你们今晚过得很精采。”

  两片温热的唇再次缠绵地相逢——算是爱的印记吧!殊不知,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内心全无喜悦之情,这一吻倒成了一道魔咒,为他们的未来做了坎坷不平的注解。

  由窗外洒进银白色月光……

  如梦似幻的白纱礼服穿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衬托出她的明媚娇艳,她的美丽无庸置疑;更可贵的是,在拥有美丽外表下的她同时也拥有一颗聪慧的头脑,才貌双全,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如果没有那个原因,他会告诉自己,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可惜的是,她顺遂的人生到此为止,他洒下的鱼网已尽收手中;另一层的意义,她的悲哀将从今天开始。

  关上新房大门,他斜斜地倚在墙边,浑身上下不带任何温情,冷冷的眼光直瞅着坐在床边低垂下头的新娘子。他逗弄衬衫里的坠炼,随着手指的传送,历历往事恍如昨夜才发生般地一次又一次的缠绕在他脑海里。

  他突然狂笑起来,每笑一声,那眼神就冷了一下,他全副的精神完全沉溺在痛苦与复仇的欲望中,全然未察觉蓝苡情低垂的眼眸中,曾闪过一连串的变化,震惊——了解!伤悲?!与心碎。

  骇人的狂笑声猛然顿住,夏严寒走到她面前,强烈的恨意出现在扭曲的唇角上,狰狞的面容全是复仇的阴影,他托起她的下颚,审视她明艳无瑕的脸。惊讶中,他并未看见预计下的惊慌恐惧,也没有期待下的茫然失措,而是一颗滚烫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下来,一瞬间,他的胸口被狠狠捶撞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他强忍这份不该出现的痛楚,硬逼自己不许有心软的机会。

  “你知道我刚刚在笑什么吗?”他眼眸充满血丝,冷漠又黯沉地问着她,他决定一层一层地撕裂她最重要的尊严,要让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满怀甜蜜爱情梦而嫁的男人,从头到尾只是在玩弄她、欺骗她、戏弄她,根本从来没有在乎过她。他要她情何以堪,痛不欲生,永远在折磨中翻身打转,他要蓝耀焜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蓝苡情的最终下场会是抑郁而死。

  她拭去自己的泪水,新婚之夜,她不能哭的,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这是不该的。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我,说——!”他不可理喻的强逼她,昔日的柔情不再,今日的他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凶猛得令人畏惧。

  无声的叹息在她的面前回旋不绝,静静地,她迎视他阴狠的眼光;静静地,她平稳又清晰地回答道:“我知道你在笑些什么。”她轻喃的声音在二十坪的卧室里无边无际地飘荡起来。“你,本名叫罗子钧,台湾省台南县人,父亲罗仲天,曾经是名满商界的罗氏企业负责人,母亲罗田忆云,姊姊罗凯玲,一家四口除了你以外,全在十七年前的六月十五日那天死亡……”

  她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全听不见,回绕在他耳朵里的字字句句像一把又一把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已满布伤痕的心口,还在心口上重重地洒下一把盐。

  “我是谁你知道,我全家是怎么死的你也知道,一切故意隐瞒你的秘密,你却全知道。”他突然滑稽的笑出声音来,铁青的面孔泛出可怕的死灰,修长的身体忍不住的略略摇晃。“你们蓝家人个个都知道我是谁,而我却还在这里沾沾自喜,以为计画得完美无缺,做得天衣无缝,你说好不好笑?好不好笑……”他空洞的双眼和凄厉的笑声交错成恐怖的景象。

  “我爸爸并不知道你是罗家幸存的孩子罗子钧,知道事实真相的人只有我一个。”她适时的开口,唤回他濒临迷乱的神智。

  笑声顿止,他错愕地看着她,尖锐问道:“蓝耀焜不知道?!”

  她摇着头,说:“我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为什么?”他凌厉地步步逼近她,说:“你明知我是谁,却愿意嫁给我;你明知我真正的身分,却刻意隐瞒蓝耀焜,你种种不合常理的举动图的究意是什么?”他吼道。

  “因为我爱你。”无悔的表白正诉说她的真诚。

  他一愣,怔怔地望着她,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轻轻拂起掉落在额前的乱发,说:

  “我是不是该做做痛哭流涕的表情来满足你?!”他眼底尽是揶揄的光芒。

  强烈的痛楚撕扯着她的心,她竭力忍住心痛,说:“我答应嫁你,没有目的,全是出于真心,请你相信我。”她平静地道。

  他的表情依然空白,她的告白撼动不了他;蓝苡情心里明白,他会接近她、娶她,纯粹因为他要报复蓝家,而在她得知真相决定嫁给他时,她不是已有这样子的认知了吗?没错!她本来可以脱离这场风暴的,本来可以逃得远远的,可是,她做不到,谁叫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他。

  她抱持着一丝希望,或许她能用她的真爱感动他,就算前途艰难,总比无计可施,任由她的至亲与最爱斗得伤痕累累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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