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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渊霞院”主屋小前厅内。

  “珍爷说,事情正按计划进行,等安排妥当了,他会尽快赶回。”

  一名灰衣劲装的精瘦青年没打算落坐,仅喝尽俊美大爷为他斟满的两大杯浓茶,风尘仆仆的年轻脸庞有些面无表情,连语调也平平的。

  游岩秀点点头。“对方不动道上势力,咱们也就不动,而单纯商场上的你争我夺,按着我与他说过的那样去办便可。你回去见到你珍爷,若无事了,催他早些回来。”老太爷状况虽稳定了,却一直没有起色,所谓病来如山倒,万一真有些什么,他希望珍弟也在。

  “是。”略顿。“秀爷还有其他事交代吗?”

  “你珍爷看上哪家姑娘?他身边有人了,对吧?”俗话说,长兄如父啊,他总得关心关心。天外飞来一问,砸得青年原就表情贫乏的脸更呆了。

  “不知道?”游岩秀狐疑地抿抿薄唇。“还是不愿意说?”

  “唔……”青年也很无辜,忽地,他神情一凝,眼神往侧边飘。

  “怎么了?”

  “有人来了。”

  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不等爷指示,青年精瘦灰影已咻一声翻出窗外,眨眼便隐去踪迹。

  这时侯,游岩秀终于捕捉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柳眉蓦地飞挑。

  他也闪得好快,却是窜回内房里。

  身上本就只穿着中衣,他倒回榻上,躺平,盖被,长发披散在枕面上,衬得他美唇白惨惨,虚红的脸很颓靡,眼睛迷迷又蒙蒙。

  唔……闪得太快,真有些气喘了,而且也有点晕眩想吐啊……

  他难受地皱起眉心,可怜兮兮地呻吟。

  禾良端着东西踏进内房时,瞧见的就是他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惨样。

  只是啊,游大爷生病的模样惨归惨,却惨得很惹人心悸,他生得如此英俊好看,如今添上几分病态,虚弱得像一朵渴水的莲,让人胸口发紧。

  “秀爷……”禾良将托盘搁在榻边矮几上,她坐在他身旁,柔荑探向他额面。热度降了许多,不像昨日那般高热。她心头稍定,轻轻唤他。“秀爷,起来喝药了好吗?若是觉得倦,喝完药、吃两块糕再睡啊!”

  听到“吃两块糕”,游大爷眼皮倏地一掀。

  真惨,这阵子确实够他忙了,一忙又得风寒,昨日还发烧,搞得他现下鼻子不太灵光,竟然没嗅到那盘栗香糕的气味。

  “禾良,你一直照顾我,若是被我感染风寒也发起烧来,那怎么办?”

  尽管不需要妻子帮忙,他仍旧装得虚虚弱弱的,在妻子的扶助下坐起。又或者,游大爷并投有假装,而是下意识就这么做,因为禾良来了。

  禾良喂他喝药,低柔道:“那就换秀爷照顾我,好吗?”

  不知为何,有股酸酸的感觉在左胸钻着,游岩秀吸吸鼻子,用力颔首。“好!”

  禾良露齿一笑,挺顺利地喂完那碗黑噜噜的药汁。她药碗尚未放下,游大爷已很主动地探向那盘子香糕,抓一块啃将起来,那块栗香糕跟他也像结了很深的冤仇,他吃相亦十分凶猛。呜……他悲情地又一次吸吸鼻子。

  风寒之罪,他不仅嗅觉不灵光,连味觉也大退,明明是极爱的甜糕,却尝不出什么味道。“禾良,怎么办?我吃不出来是甜、是咸,连刚才喝进嘴里的药究竟苦不苦,我都没感觉了,我……我就要死了,是不是?”虽这么说,还是把第二块香糕吞进肚子里。即便尝不出味道,只要是禾良为他做的,他就吃光光。

  “秀爷又胡思乱想了。”

  其实禾良心里明白,游大爷就爱跟她讨怜爱,要她多宠他一些。

  想他幼时丧父,娘亲又因性情孤高、不喜男子而疏离他,老太爷尽管喜爱他,为了将“太川行”交到他手里,却也不能纵容他,如此这般一直到现下,他能毫无顾忌地向对方讨取怜爱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她愿意宠着他,十二万分的愿意。

  “秀爷这阵子太过操劳才会生病,只要听话好好安养几日,就会没事的。”忍不住想碰触他,她帮他拨好散发,爱怜地抚过他略显消瘦的颊。

  “禾良……”

  他低喃了声,眼睫颤动,某个表情牵动了禾良内心深处的感情,让她轻喟一声,不禁倾身吻住那两片略苍白的薄唇。

  “不行……唔……会生病的,禾……”他难得有良心,不为自己谋好处而是拼命替别人着想,但这个“别人”完全不领情,卯起劲儿来,把他吻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禾良怀里,他哪里能坚持什么?

  就懒懒瘫躺着,让妻子亲个够。

  片刻过去,他缓缓调着呼息,美目幽幽掀开。

  妻子的脸容就悬在他上方,眸光幽柔,蕴含着许多他似懂非懂,却教他无比动心的东西。

  “你在担心什么?”嗓音一出,微地一愣,他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他问:“禾良……你在担心什么?”

  秀美容颜带着轻愁,禾良微微勾唇,欲言,却无语,只晓得定定瞅着他。

  “是为了‘捻花堂’和咱们‘太川行’的事吗?”游岩秀低声问,一袖轻轻环上妻子的腰,将她搂在胸前。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禾良略迟疑地轻应一声。

  “我前天去过行里了,和老掌柜说了会儿话.我晓得,如果咱们再收不到货,好几笔大生意就一口气全砸了。有些跟‘太川行’是老交情的商家们虽愿意多给些时间,但眼下困境究竟何时能解?人家能等咱们多久?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她想帮忙,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先将府内的开销重新细瞧,找出能减省的部分,多少先攒下一些银两备用。

  “禾良不要担心,‘太川行’会撑过的。”他说得不太认真,心猿意马地亲亲妻子的发。“你待在我身边,顾着我就好,别想外头那些事……”

  怎可能不想?“秀爷,我前天去行里时,也顺道回了一趟‘春粟米铺’在米铺那里,我碰巧遇上一个人……”她咬咬唇,抬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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