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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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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那人另一只长袖一展一勾,把几是同时冲过来、不及煞住脚步的禾良也一并护进怀里。 禾良迅速扬睫,惊讶地微瞠双眸。“……穆大哥?” 一身白衫的穆容华清雅笑着,大手轻托她的肘部扶她站好。“禾良妹子,唉,不就是我吗?” 不等禾良问,顾大爹拍拍胸口替自个儿压惊,吁出口气道:“这批上等的紫仁花生和麦芽是‘广丰号’的货,大少爷特地拿过来的。他知道你要带孩子回‘春粟米铺’也就不走了,说要和你见见、聊聊,也想看看咱儿的宝贝小曜儿啊!” “春粟米铺”与永宁的另一家粮油杂货行“广丰号”一向亲好。 禾良的娘亲曾为“广丰号”穆夫人的陪嫁丫环,后来嫁给了顾大爹,而穆夫人极念旧情,尽管禾良的娘亲已病逝好些年,穆家仍对“春粟米铺”关照多多。 一年多前,游岩秀挟着不能告人的“私怨”卯上“广丰号”,使了不能告人的九流手段,整得“广丰号”差点根基大毁。虽说游大爷最后“放下屠刀”兼“浪子回头”了,甚至还出手相援,助“广丰号”挽回商誉,禾良心里对穆家总觉得过意不去,更何况啊,穆容华还挨过游大爷的拳头。 这一方,穆容华掂了掂臂弯里、好奇地眨巴着眼睛拿他直瞧的“小人”,笑道:“禾良妹子,你这小家伙挺沉的呀!”略顿。“上回受游老太爷之邀,登门喝这娃儿的周岁酒,那天太多人抢着抱他,怎么也轮不到我。” 他把话说轻巧了,根本是游大爷大喇喇挡在中间,不让他动孩子一根寒毛。 禾良微微一笑,才欲启唇,娃儿像是审视够了、有结论了、可以进攻了,于是,圆嘴一嘟“噗噗噗——”地一大阵,立时赏了穆容华满脸唾沫星子! “呵呵呵……” “曜儿啊!” “唔……” 孩子大乐。 禾良瞪大眸子。 穆容华明显一怔。 但,就在下一瞬,近乎肃杀的古怪感风起云涌,团团围将过来,那压迫感来得既快又突然,教人防不胜防,而明明满间灶房都是干炒花生和麦芽糖的香气,为什么现下闻起来竟……竟有浓浓烟硝味? 怎么回事? “少、少少……少夫人……秀、秀秀秀……呜呜呜……”站在灶房门外的金绣心提到嗓眼,“秀”了好久还“秀”不出来,声音一直抖,抖不停,抖到哭。 何方神圣? 灶房里的众人抬眼往外望,就见一名锦袍大爷已施施然来到门前。 “达滴爹达爹答……呵呵呵……”娃儿瞧见那人,开心得乱叫一通,胖手肥腿乱晃、乱踢,圆滚滚的小身子一直不安分地向前倾。 游岩秀看着一灶房的人,俊脸雪冷,深目如渊。 他从容地跨进门内,从容地伸手接过讨抱的儿子,从容地抚着孩子的背。 他眼角余光觑到妻子的身影动了动,似是紧张地想靠过来挡在谁面前,以免谁又被他饱以硬拳一般……他桃红美唇勾出泛冷的轻弧。 抱着孩子,他深黝黝的双目直视顾大爹,有礼颔首。“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还没到立冬日,“春栗米铺”的后院已提前过冬,无形的雪花飘啊、飘啊、飘啊……冷、飕、飕…… 顾大爹家传口味的花生麦芽糖,做法虽说不难,但每道程序都马虎不得。 东西要好吃,首先就得严选食材,“广丰号”今年秋收的紫仁花生和麦芽,货确实好,饱满、光滑、泛香,有了好东西,才能做出好东西。 把几斤的紫仁花生倒进大铁锅里炒,文火、中火各炒上两刻钟,最后再以大火快炒,期间必须不断翻动。 直到花生被逼出所有水气,变得干干脆脆,然后浓郁香气从中透出,带着点微焦气味,这时,把炒香的花生和热热稠稠的麦芽糖棍在一起。 趁麦芽糖还温热着、尚未凝固时,再用面棍在上头抡啊抡、推啊推,抡推出平整且厚度适中的一大片,最后用刀子切出方便食用的大小,一小块、一小块,每口都能吃到混着麦芽糖的香脆花生。 面对如此可遇不可求的绝妙小食,游岩秀竟然完全不为所动。 在“春粟米铺”时,“大敌”当前,游大爷这次表现得颇为得体,对长辈该有的礼数他全都顾及了,面对“敌人”该有的沉着忍耐,他也办到了。 这一次和穆容华同处一室,他确实大有长进,仅以冷峻眉目、冷峻语调冻得众人脊背发寒。他没发火,真的,他真的没发火,只是过分从容的言语举止惹得人发寒而已。 傍晚时分,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到游家大宅,还陪着游老太爷一块儿用晚膳。 老太爷按例边用饭边问起行里事务,游岩秀也是边答边吃,祖孙俩皆已习惯如此了,而禾良默默吃了些,也在丫环的帮忙下喂了孩子大半碗咸粥。 一切似乎再寻常不过。 似乎啊…… 禾良察觉到了,丈夫那双漂亮的杏仁核眼看也不看她。 自今儿个午后,他突然造访“春栗米铺”,瞧见灶房里那一幕后,他就不看她了,甚至很刻意地回避她的眸线,刻意不对上她的眼。 再有,他晚膳用得很少,却是说话说个不停。 老太爷问一事,他可以详详实实地答上互有关连的五、六件事。席间,老太爷似乎也嗅到一些古怪味儿,闪着精光的老眼偷觑了她好几回,让她心头沉甸甸,有些苦恼。 入夜,风冷,薄霜凝聚,回廊上的灯笼轻轻摇曳。 禾良与管事德叔说了会儿家务事,也跟大厨师傅那儿敲定了明儿个的菜色,而后,她端着一盘小食,独自走回“渊霞院”,没让丫环们跟着。 今夜,她把孩子暂时托给金绣和银屏照看了。 之前在来阳县的小别业,丈夫跟她提过,该让孩儿与他们夫妻俩分房睡,她心里就是不舍。她想顾着孩子、看着孩子一寸寸成长,总想等孩子再大些,大到那张摇篮床真睡不下了,到得那时再说。 回永宁后,游大爷倒是没继续在这一点上头纠缠,像也知晓她舍不下,便也由着她了。这事,她可真松了好大口气,心里很感激他。 他的性情,她再清楚不过,真对什么卯上劲儿,绝对是纠缠到底,而他却肯这么放任她宠疼孩子,她心里当真欢喜。 回想起他一年多前在盛怒中撂下的狠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广丰号”和咱们“太川行”是世仇,我一见他穆大少就恨得牙痒痒的,他敢碰你,我就敢碰他! 他卯上“广丰号”。 当时挑起的事端最后虽说平息了,但“广丰号”穆家,尤其是穆家大少穆容华,便如长在他身上的一片逆鳞,顺不得,无法安抚,仅轻轻一碰,他就火爆。 对于这一点,她也感无奈啊 徐步来到“渊霞院”的书房前,禾良轻拍了拍颊面,将被夜风拂乱的发丝勾至耳后,她深吸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秀爷,是我。” 过了好半晌,才听见里边低低闷闷地传出一声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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