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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我行十,前头几位姊姊除七姊姊几年前请得旨意,在宫中带发修行外,全都招了驸马,赐公主府第搬出宫外了,如今内廷里的公主尚有六位,但十一妹妹今年才十三足岁,其他几个自然年岁更小……太子哥哥那日说我是病急乱投医,下场怕是更惨,我、我不是的,我想求王爷援手……若然父皇允陀离使者之请,令天朝公主出嫁,那、那嫁给那个死而复生的达赤王乌克鄯为妻之人定然是我,毕竟公主们只我一个在适婚之龄……”

  见公主两眼又汪汪,聂行俨头皮有些发麻,岂料廊下一道黑影倏动,他飞快一步向前,以身挡住蔺绯云。

  “谁?!”口中低喝甫出,已看清那人。

  夏舒阳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她从柱后踏出,先杵着不动,神情恍惚不知想什么,复又往前踏出一步。

  她背对天光,前半身陷于阴暗,眸底却有点点碎光,似惊似怔,似泪似疑。口中腥甜味甚浓,是自个儿咬破的伤口又渗血,她吞咽着,直勾勾看他。

  一个在门外廊下,一个在门内厅堂上,仅隔着几步之遥,一双淬满碎散光点的眼睛将他看得瞬也不瞬、眨亦未眨。

  “达赤王乌……乌克鄯……陀离十三王子……死而复生?他死了……明明杀死了……死而复生?”气息仿佛接续不上,吐出口的每字皆费力。

  见聂行俨面色森凝,抿唇绷颚,她便也知道答案了。

  她摇摇头,突然低笑两声。“俨帅已然查得消息,看样子早就知情了……却不打算告诉我吗?”

  “此事晚些再说,我并非有意相瞒,而是……丽扬!”扬声厉唤也难留人,何况这姑娘从未惧过他的气势。

  待他飞奔跨出廊外,也仅来得及瞥见她轻身飞腾、翻墙离去的背影罢了。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欲追不能追,他厅里还有一个偷溜出宫的公主哭得泪涟涟。

  从北定王府的马厩骑走自个儿的白鬃黑马,夏舒阳一路赶往风云客栈。

  之前一块儿喝酒谈聊时,老掌柜就曾提及那一小队进京的人马,说对方私下谈话曾用陀离土语,来头最好再查个清楚。

  她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却不知是为求亲而来的陀离国使臣。

  为达赤王……求亲……

  胸臆间尽是荒谬笑气,扑腾迭宕,像没仔细压抑便要整团爆开。

  她得稳住,必须稳住。

  脑子得清清明明,不能笑不能乱,方知下一步该如何。

  然一赶至风云客栈,老掌柜见到她竟抢先道:“大阳姑娘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啊!有人急着见你,快随老朽来!”

  一闪进客栈后院的隐密厢房,室中血腥气甚浓,榻上之人显然伤得不轻。

  “津津!”夏舒阳一瞧清卧榻上的伤患是何人后,未想已大步奔近。

  梁津津一张脸惨白无血色,朝她虚弱勾笑。

  老掌柜道:“梁姑娘遭陀离隐卫一路追杀,昨夜费了番劲儿才终于避进咱们风云客栈。梁姑娘受了多处刀伤,失血甚多,所幸底子好、根基厚,东家替姑娘诊过脉亦开了药,说是将养些时日便可痊癒。”

  彼此皆为江湖知交,夏舒阳仍谢过再谢,老掌柜忙挥挥手又道——

  “梁姑娘在陀离国查到不少事儿,有件事她定要当面说与你知。咱这儿隐密安全,你俩尽可好好说话,不怕隔墙有耳。”

  老掌柜一离开,梁津津立刻抓住她的手,略吃力出声——

  “达赤王乌克鄯未死。”

  “我知道。”她低语,感觉嘴角一直想往上翘,她再次按捺,而心绪太多太杂,她试图缕清,脑子动得慢些,话也说得慢了。“……刚刚才知的。我只是……没想明白,没明白他怎么……没死?”

  梁津津道:“陀离王廷内有座冰寒地宫,当年达赤王遭你行刺后被送回国中,龙瑶公主听从玄素大国师之言,将达赤王的肉身保存在地宫中,却对外宣称王已不治宾天,甚至大举操办葬礼……陀离大国师玄素,据闻有起死回生的能耐,但一直未得证实,而这一次他究竟对达赤王动过什么手脚,亦无人知晓,只知乌克鄯在地宫躺了七个年头,如今当真复生……大阳……大阳!”

  “嗯?”她回过神,低应一声。

  “你无事吗?”

  眼前的知交伤成这模样,说话出气多、入气少,却还为她忧心忡忡。

  津津知她过往的一些事,定然担心她得知达赤王未死,对她会有何般冲击,所以才硬是赶往帝京寻她,想当面告诉她、给她力量……

  傻津津,真傻。

  她……她是夏舒阳啊!

  既已是夏舒阳了,就不会再为过往欲了却未了的事牵肠挂肚、丧失心魂。

  她会好的。

  把自个儿往好的地方想,会好好的,会、会好……会的……

  方寸波澜顿起,似要打她脸、戳破她的自以为是,那狂潮,波急过一波,涌得她登时脑中发胀,头晕欲呕。

  待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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